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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的孩子叫到跟前,不为别的,这个眼神最像,怯懦却又固执,他和这个孩子对视许久,还是意识不到自己在作茧自缚。心是看客心,人是局中人。不等白啸泓问话,管家俯身说道,“天津戏班的小月生,糯口银牙、伶俐。”白啸泓柔声说,“张嘴看看。”小月生双手攥住衣服下摆,手心里全是汗,听话地张开了嘴露出皓白整齐的牙齿,只是后牙槽缺了一颗大牙。管家说,“唱戏的想伶牙俐齿可不得是咬金断玉的主,那铜豆子整日里在后牙槽硌,要把牙齿硌掉,等唱出名堂唱成了角才能镶补。小月生左不过三四年的功夫,白爷若是肯捧,上海滩也出的了梨园仙。”白啸泓问道,“若玉宝贝补了牙没有?”管家说,“小爷......小爷他说玉石头嵌到牙龈里疼,捱不了,二爷就没再说这事。”白啸泓说,“我是要找个太子爷,不是要再养个小婊子......白月生,怎么听都是戏子的名字。”回过神来再一细看之下,月生很是漂亮,清秀白皙的脸庞、浓眉大眼,尤其是睫毛很长还微微上翘着,可爱之余,泪痣却带着说不出平庸,一点儿也比不上他的矜贵英气。这张脸带着季杏棠的清朗俊美,也隐隐透着白若玉的刻薄媚气,是个妖孽,讨厌至极!白啸泓不置可否地摆摆手。管家说,“白爷,那您再瞧瞧。”此话刚毕,严肇龄神色匆忙出现在了石子路上。白啸泓使了个眼色让管家把孩子先带下去,自己径直走向前去迎接严肇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么着急,仗打到你家门口了不成?”严肇龄火燥的性子,从车上下来刚到门口额头就布满了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玩兔子。断财断命,仗没打到家门口也快没命啦!”两个人并肩去往了后院,白啸泓淡定地问道,“怎么了?”严肇龄说,“蓝衣社的人来插手,加工厂被保安队的人查封了。”白啸泓不解地看着他,“哦,蓝衣社?先前不是派人和老蒋打通关系了吗?大水冲了龙王庙?”白啸泓口中的蓝衣社是国民党内部的一个组织,蓝衣社直接效命于蒋,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调查情报、监视监禁暗杀对象,其次是给组织筹款。上海的许多秘密反动恐怖活动都是他们策划实施的,深受蒋的宠信,所以骄横跋扈,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往他们筹款的方式是向各地方军事或者行政长官索取,无意中得知白啸泓的吗啡生意财源滚滚,因此插了一脚进来。严肇龄说,“可不就是嘛!原先仗着有老蒋,我还想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我们的生意,后来一查是蓝衣社的。见了面,他们的人一进来就抢了大批的原料和机器,知道是自家人也就由他去了。谁知道他们建的小厂子无意间走露了风声,毕竟是特务机构没有那么多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保安队的人把厂子查封了,他们又顺藤摸瓜查到了我们,还要去请调查团。这群王八蛋八成是背着老蒋干的勾当,也不敢上报老蒋,担子全他妈撂到我身上。现在消息泄露了,保不齐明天各大报纸就会刊登上海有吗啡加工厂,到时候舆论哗然,我们束手无策啊。”白啸泓握着佛珠不以为意地说,“加工厂也没少挣钱,见好就收、明哲保身。赶紧派人去销毁痕迹,赶在调查团来之前处理干净,免一桩麻烦是一桩麻烦。”严肇龄说,“欸,啸泓,你怎么不说跟我一起去南京找老蒋讨个公道,他可没少从里头捞红。你怕个什么?”白啸泓说,“你都多大年纪了,蹦跶的这么欢呐,你也审时度势识时务一些好不好。现在外头打着仗,上海一旦沦陷,日本人就直逼南京政府,老蒋板凳都坐不住,他有心思管你这些破事儿。”严肇龄怼他,“呦呵,他不管我这破事儿,也没见他管打仗的事,整天攘外必先安内,围剿到现在有什么成果?也不知道前前后后苛扣十九路军多少军饷,昨天杏棠去救国会跑断腿、说破嘴张罗这事,我们欠他的怎么着?”“杏棠......他,昨天......好歹我也是常务理事,这么大的事也不找我商量。”白啸泓有些失落,私情上不敢再同他纠缠,难道正事也要拒人千里之外?严肇龄又给他泼了冷水,“得了吧,这么些年哪里不是你顶着虚衔,杏棠给你办事。”也对,在他眼里,自己在不在都一样。严肇龄“唉”叹一声,“也罢,我这辈子在上海滩挣足了黄金呐。”他又说,“行了,我得走了,曼妮缠着我晚上陪她去许公馆,非要下午去做新衣裳,娘们就是麻烦。”白啸泓送他出门,随口问道,“去那儿干什么?”严肇龄说,“许宝山家的儿子满百天,这娘们听说挽香要去,她也要去。又不沾亲带故非得去凑热闹,人家放个屁她都得跟在后头闻闻香不香。”白啸泓没有说话,有些自嘲地想自己连这个福分都没有。第63章如梦似幻这次宴会,许宝山请来的都是生意上的朋友和有交情的好友。夜幕刚启华灯初上,许公馆门口,七彩霓虹与火红灯笼交相辉映。许宝山神采奕奕的站在门口迎客,宾客鱼贯而入招呼不过来,季杏棠把墨白交给了杜挽香前去帮忙。许宝山看见他笑着说,“杏棠,老冯动手之前你带着崽子先走,我安排司机在外面接你们,别到时候出了意外,听话,啊。”季杏棠长抒了一口气,轻松笑道,“不担心?你总是口是心非,实在是太不可爱了。”许宝山抚了抚梳的一丝不苟的油头,“我哪里不可爱,我浑身上下都是可爱。我是担心你嘛。”季杏棠冲他笑了笑,实在是不敢苟同冯友樵的法子。既然村井敢来,定是有备而来,不敢多想,只能听冯友樵的安排再随机应变......白啸泓吃过晚饭,管家问他要不要相一相那些孩子,总是晾着也不是办法。白啸泓点点头让他们进来,管家走到门口又叫住了他,“其他的先安排住下,把小月生叫来。”不一会管家领着月生进来了,月生和上午一样扭捏怯缩,攥着衫褂下摆不知所措。白啸泓想起若玉那张可憎的脸,也叹他还真有点意思,“我姓白白在皮面上,你姓白黑在骨子里”,上一回戏台还真叫他端起了角的架子。他想抓住一个人,骨子里没有自己的脾性才好,有,也要割断,叫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成长,月生这个样子就显得没那么可憎。管家笑微微地在后面推了一把月生的后脊骨,月生踉跄着到了走到白啸泓面前,嗫嚅道,“白......白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