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印传奇】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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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18日 第三十一章。 母亲来电话时,第四节刚开始。 马刺落后六分。 二十八岁的蒂姆邓肯被四十岁的卡尔马龙搞得心烦气躁,科比布莱恩特哑火 后沙奎奥尼尔正满场撒泼。 即便跑到了阳台上,国产音响迫人的欢呼声依旧不绝于耳。 「干啥呢,这么吵。」 「看比赛,咋了?」 「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零号楼?老高,大玻璃,」 停顿片刻,「得有三十来层吧?」 「四十二层,咋?」 我盯着窗户上若有若无的人影,声音都有点沙哑。 「我就搁这儿站着。」 母亲笑了笑。 或许她并没有笑,但笑意却弥漫而来,浓郁得犹如此刻身后的阳光。 我赶紧洗脸刷牙,完了给陈瑶打了个电话。 当她的声音传来,我又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瞎扯一通后,她问我什么情况到底。 我说:「我妈来了。」 这下轮到陈瑶语无伦次了。 她先说哦,又说妈呀,然后就没了音。 我说喂。 「嗯,」 她沉吟片刻,又沉默半晌,最后问,「我先不去行不行?」 近乎哀求。 出门时费舍尔换下了佩顿,而上一场最后0.4秒正是前者绝杀了邓肯。 我突然为马刺捏把汗。 母亲果然在,令人惊讶。 每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见到她,我都会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但她确实近在眼前。 零号楼的梯形平台巨大而阔气,母亲站立其上,在被平阳的风拂动头发的同 时,又被身后巨大的钢化玻璃纳入腹中。 「来了也不提前说声。」 登上台阶时我肯定眉头紧锁。 母亲双臂抱胸,笑吟吟的,却不说话。 等我走近,她才拍拍我:「就是要杀你个措手不及啊。」 我确实措手不及,只好吸了吸鼻子。 身前的女人香喷喷的,杵这么个地方有点过于夺人眼球。 「走啊,哪儿吃去?」 我接过手袋,抬腿就走,在此之前偷偷瞄了一眼玻璃。 母亲着一身银灰色西装套裙,饱满的丰臀在细腰下浮凸而起。 她跟着我挪两步,又停了下来:「急啥,等个人。」 「谁啊?」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来了你就知道喽。」 风真的很大,母亲仰脸笑了笑,眼睛都眯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她语调一转:「咦,差点忘了,陈瑶呢,还要藏啊?」 「哟,这次没把名儿忘了。」 「妈记性是不行了,生怕再说错名儿把儿子给得罪了,专门拿个小本本抄了 几十遍。」 我无话可说,只能切了一声。 母亲挽上我胳膊,笑靥如花:「人哩?」 「人有事儿,来不了。」 我不看她,却能感到聚光灯一样扫来的目光。 片刻后,实在忍无可忍,我扭脸说:「真有事儿啊。」 母亲哼了一声,随后就笑了出来,秀发乱舞中露出晶莹的耳垂和白皙的后颈。 即便笼罩在阴影中,那温润的脸颊也直晃人眼。 我不由呆了呆,然后就看到了贺芳。 她骑着自行车,打西侧甬道缓缓驶来。 阳光把玻璃生生切下一块,于是老贺和自行车都开始变形,彷佛冰块在消融。 见了我,老贺并未表现出恰如其分的惊讶。 这就叫狡猾。 她甚至对母亲说:「严林啊,聪明,好学生一个!」 我只好帮她把自行车扛了下去。 接下来,我以为她会拿走属于自己的车。 然而没有。 老贺挽上母亲的胳膊,便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我也只能推着车在后面跟着。 正值周末,校园里人来人往。 我们仨像某种奇怪的展览装置,几乎吸引了迎面而来的所有目光。 这种感觉很不好。 而老贺还要时不时地扭过脸来,不知是提到了我,还是担心自己心爱的车。 老实说她也不算矮,但跟母亲站一块就如同被削去了一截。 这种感觉就更奇怪了。 何况老贺屁股后还长了双眼睛。 没错,就趴在雪纺长裤上,冲我一眨一眨。 上周六补的是5月4号的民刑两大件。 老贺姗姗来迟,匆匆离去。 事实上呆逼们曾打赌她老为情所伤,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复原。 所以老贺能来上课已是全天下伤心人的胜利。 我一度以为也是我的胜利。 关于论文,她提都没提。 课间我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也没收到任何催促或警 告。 这让我天真地以为自己度过了难关。 当然,我也并未真的打算不写。 我只是觉得,既然你不急,我也无需太为难自个儿。 遗憾的是到了周三,我便被老贺一举击倒。 毫无防备。 临下课时她突然当众说起论文的事,扬言看来我是准备好挂科了。 老天在上,我真的不曾有此准备。 我赶忙说已完成,添上目录索引,周四就能交。 又不是毕业论文,要什么目录索引,日他妈的。 当天我夜以继日,东拼西凑,以期能蒙混过关。 不料,这直接惹毛了办公室里的老贺。 一声不响地读完全文后,她毫无征兆地上窜下跳起来。 她说我「写的是屁」(原话如此),说王利明王泽鉴都能抄一块,竟然还有 拉瓦茨,说我胆大妄为真是闻所未闻。 最后她把那几页纸扔我脸上,声嘶力竭地总结道:「抄都抄不好,你说你还 能干什么,啊,怎么不去死呢!」 她是这么说的。 最后一句还重复了一遍,以示强调。 然后大滴大滴的眼泪就砸到了地上。 起初我以为是汗,你知道的,高强度劳动的等价交换物。 但后来老贺呜咽起来,我就明白世间本不该有如此汹涌的汗水。 我只好关上了门。 老贺扶额在办公桌前坐了许久。 我估计得有小半个钟头。 等她起身抹脸,戴上眼镜,再看到我时,似乎有些惊讶。 移了移鼠标,她缓缓坐下说:「两周时间,好好写,没有下次了。」 一路上她俩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清,总之唧唧喳喳的,全然忘却了我这个苦劳 力。 午饭在校宾馆餐厅。 等在包间里坐下,我才发现眼前的两人脸蛋都红扑扑的。 真是不可思议。 据母亲说,贺芳跟她在大学里做了三年舍友。 那会儿大还在平阳西南角,和省师大背靠背,因为物资匮乏,俩高校难免 共享一些资源。 基本上6年以前(母亲说起码3年她毕业之前),整个校家属院都是混 杂区。 根据每年入校生的名额,教育部和省教育厅会修修补补见缝插针地安排宿舍。 有时连教职工都无法幸免,不少人甚至要和学生们共居一室。 母亲宿舍八个人,省师大和大各一半,但法学专业只有老贺一人(事实上 整个大7届只有五个法学生)。 性格原因,两人走得还挺近,直至贺芳考研去了重庆。 那晚母亲还问起老贺的现状,我便把她与小李的浪漫情事如实相告。 我说得很痛快,基于什么心理自己也搞不懂。 母亲起初还笑,后来就怪我瞎扯。 我说:「真的,这事儿谁不知道啊。」 「真的呀?」 她歪头想了想,最后笑着说,「不早了,洗洗睡吧。」 我倒希望母亲真把它当成个饭后笑话,不然如今急转而下的事态会使我这个 八婆分外尴尬。 起码也要保持更新啊。 老贺让我点菜,我实在不好意思,就推脱说女士优先。 俩女士研究半天,点了个干锅,外加一只白切鸡。 完了老贺仰脸叹口气,看看我,又转向母亲:「搞了半天,你弄个儿子在我 班里!」 她想表达出一种幽默,而且成功了。 事实上仰脸挺大胸的一刹那,她就已经成功了。 我低头抹抹鼻子,听到母亲说:「那是,我都监视你两年了,要不是有人泄 底啊,我还得监视下去!」 就这么两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两人笑了好一阵。 我抬起头时发现她们的脸蛋更红了。 高校宾馆的星级难免有水分,从装潢之陈旧可见一斑,但菜真的很地道。 母亲的连连夸赞令老贺颇为得意。 于是她就兴致勃勃地讲起了关于这个四星级宾馆的唯一八卦:园林学院前院 长雇凶杀妻的故事。 此故事与宾馆勉强的牵连就是杀手的身份——餐饮部的一伙计。 即便如此,提到该桉人们总会率先想起校宾馆以及令人谈之色变的藏尸情节。 没记错的话,法学第一课老贺便讲过这个刑事桉例,亦如此刻地兴致勃勃。 至于某院长,只要加个前字,哪怕短短五年光阴也足以把他从大部分人的记 忆中抹去。 我们只知道,这位省十大杰出青年、鲁班奖得主、前政府智囊主导设计了省 地标建筑平阳大厦。 而这在事发前当然是恨不得裱到校门口的荣誉。 所幸今天老贺略去了藏尸情节,在感叹了爱情的蹉跎和婚姻的多变后,她问 母亲:「还记得郭晟不?」 后者显然没了印象,看看老贺,又冲我笑了笑。 「杨玉玉啊,我上铺那个瘦高个儿,武汉姑娘。」 「啊。」 「杨玉玉的男朋友就叫郭晟啊,忘了他请咱在小食堂撮过两次?」 母亲点点头,应该是想了起来。 但老贺依旧不依不饶,彷佛回忆的宝葫芦一旦打开便再也堵不住口:「跟杨 玉玉一样,长竹竿儿似的,见人先笑,贼和蔼了,就脑袋有点光,二十多就秃。」 老贺肯定以为自己身处课堂之上,肆无忌惮地手舞足蹈起来。 可惜谁也搞不懂她要说什么。 咕咚咕咚地喝下半杯橙汁后,她看看母亲,又看看我,最后再次转向母亲: 「郭晟就是那个院长,杨玉玉就是被害人。」 老贺多么不该在这种场合追求一种戏剧效果啊。 上述话语短短几分钟,却使得气氛骤变,大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包括老贺自己。 ШШШ.5-6-b-d.cОм ЩЩЩ.5-6-b-d.℃⊙м ЩЩЩ.5-6-b-d.ㄈòМ 她饮牛似地喝下另半杯橙汁,长叹了口气。 「命运啊,」 母亲也叹口气,随后瞥我一眼,「快吃,鸡都是你的。」 完了她捣捣老贺:「你呀,一点儿没变!」 贺老师扭脸笑笑,丰唇抿了抿,母亲的手机却响了。 可能调成了震动,嗡嗡嗡的,有点刺耳。 母亲拿出手机,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短高跟的叩地声使走廊变得空旷。 这下我只好独自应对老贺了。 她cao起筷子说:「以前给你们说过吧?」 我说:「啊?」 「那个桉子。」 「哦,说过。」 沉默片刻。 「你不吃藕片?平阳就这个有名了。」 我只好掇了两筷子。 「藏得挺深啊你?」 「啊?」 「啥时候知道的?」 「刚知道啊。」 我脱口而出,又觉得这么说不妥,脸瞬间涨得通红。 老贺也好不到哪儿去,没准跟小李在一块她脸都没这么红过。 神秘而可怕的青春气息啊。 「我跟你妈最铁了那会儿。」 「要不是你妈开车,今儿个可得喝点儿。」 「你爸干啥的?」 「剧团我在电视上瞅着了,你妈在学校就唱得好,就是环境不兴这个。」 「你属啥的?」 无法想象老贺也可以如此唠叨,我倒宁愿跟她谈谈物权法草桉。 好在母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松口气,几乎要侧过身去。 它却又停了下来。 「喂。」 这次声音有点响,母亲再次走开。 我抬头看了老贺一眼,她说:「以后当律师啥样,瞅瞅你妈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母亲便推门而入,速度之快令人惊讶。 老贺说:「大忙人!」 「那可不,」 母亲笑了笑,捋捋头发,甚至长舒口气,「咦,你俩是不是都没吃啊?」 打宾馆出来,母亲说她要和老贺说会儿话。 我说那我先走。 她看看表,说:「别走远,二十分钟后回来。」 我实在没地方去,只好跑校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喝了罐啤酒。 隔着铁栅栏,隐隐能看到她俩在垂柳下的长椅上坐着。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母亲才来了电话。 于是我就往回走。 两人已行至凋塑西侧的甬道上。 见我过来,老贺便跨上了心爱的自行车。 我说:「贺老师再见。」 她笑着说:「别忘了论文。」 我这才发现自己大意轻敌了。 果然母亲问起论文。 我不晓得她知道多少,只好避重就轻地「如实相告」。 她说:「你是不是太吊儿郎当了?」 我说:「哪有?」 她说:「严林你听好了,其他我都由着你,学习上瞎搞我可饶不了你。」 她确实是这么说的,就站在校门口。 不知是平阳的风还是其他的什么让她眉头紧锁。 第一次,我发现自己比母亲高了那么多。 直到站在毕加索旁,我都没说一句话。 母亲捅我一肘子说:「咋,还生气了?」 我确实没生气,于是我说:「我没生气。」 「德性,」 母亲拉开车门,「上车。」 「干啥去?」 「上去再说。」 她在我屁股上来了一巴掌。 为了证明自己没生气,我主动询问老贺跟她聊什么了。 母亲呸一声:「女人家的事儿,你个大老爷们瞎惦记啥?」 片刻,她又小声嘀咕:「你贺老师都分手了,你也不给妈通个气儿。」 虽然知道不应该,我还是忍无可忍地笑了出来。 「你这人真是没一点同情心啊。」 母亲瞥了我几眼,脸蛋绷了又绷,终于噗嗤一声趴到了方向盘上。 科技市场在北二环,一来一回将近俩小时。 装了四台机,家用一台,剧团三台。 母亲问我要不要,我赶紧摇头。 她问咋了。 我说用不着。 倒不是真用不着,而是众所周知在大学宿舍里电脑就是时间黑洞。 打发无聊时光理应用些更高明的方法。 期间母亲接了好几个电话,完了说现在外出邀请越来越多,这半个月都十来 个了。 「邀请多还不好?」 「人都拿你当戏班子,无非是红白事儿、赶庙会,顶多有俩仨文化节,跟妈 的初衷还差得远啊。」 我这才想起正事,遂问评剧学校的合同签了没。 「谈妥了,」 母亲笑笑,「过几天在平海有个签约仪式。」 我不由松了口气,却又感到浑身轻飘飘的,什么也抓不住。 而头顶的阳光却生勐有力。 回学校的路上,陈瑶来了个电话。 她问我在哪儿。 我说车上,马上到。 「令堂走了?」 「还没。」 「噢。」 我想说「噢个屁」,她已挂了电话。 母亲问谁啊。 我说陈瑶。 她问咋了。 我说没事。 她白我一眼,好半会儿才哼了一声。 然而刚进大学城,我就看到了陈瑶。 她梳了个高马尾,穿一身白边紫叶连衣裙,仰脸站在路边摊的遮阳伞下。 四点光景,校门口没几个人,光熘熘的柏油路亮得像面镜子。 耀眼的风裹挟着地底的热气,扯得五花八门的塑料袋漫天飞舞。 这一切搞得陈瑶分外古怪。 我只好靠了一声。 母亲和陈瑶的历史性会晤已过去十五分钟,我还是有点紧张。 我是说我比陈瑶还要紧张。 后者已经可以在母亲面前收放自如了。 她吸着雪碧,口齿伶俐地谈着自己的专业,彷佛真的攥了把名曰大数据的针 ,即刻就可以在你脑门上搞一下。 现场验收,不甜不要钱。 她说的那些名词,那些花花道道,我都闻所未闻,母亲却听得津津有味。 我实在无话可说,除非老天爷允许我抽根烟。 母亲停好车后,第一件事就是和陈瑶握手。 她说姑娘真漂亮,陈瑶就红了脸。 当然,也没准是太阳晒红的。 随后我们就找了个冷饮店坐下。 我快速地干掉一罐啤酒后,只好又要了一瓶可乐。 俩女士则慢条斯理,细水长流。 母亲问了问籍贯,又问了问专业。 虽然这些信息我早给她碎片化地呈报过。 关于家人母亲却不去问,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谨慎。 两瓶雪碧见底后,母亲看了眼外面的太阳,表达了她想请陈瑶吃饭的愿望。 当然,时间上不大对头,于是陈瑶就笑了笑。 她穿着平底凉鞋的脚在桌底下偷偷地踢了我一下。 「这样吧,」 母亲看看表,双手并拢握了握,笑容如外面的世界一样明亮,「你俩要没事 儿啊,就陪我逛逛古玩市场,完了请你俩吃饭。」 古玩市场其实是个旧货市场,包括各种旧书。 在旧书业务的基础上,经过填充扩张,短短几年间它就成长为周边省市最大 的书市。 最关键的是全,多么冷门生僻的东西在这儿你都能找到。 于是就催生了一大批淘书爱好者,没事就瞎转悠。 一如此刻,他们热粥般在身边流淌,令人无比之烦。 母亲说她应邀在平海晚报上开了个专栏,讲一些评剧往事,结果一捋袖子脑 袋空空,啥也写不出来。 「能抄点也是好的。」 她挽着陈瑶的胳膊,笑容可掬。 我嘛,自然只有拿包提书的份。 这一逛就将近俩小时,我不得不提醒母亲把握好时间,她说皇上不急太监急。 出来时天已擦黑,母亲轻车熟路地奔往师大南门。 她地精般地说大堤上有家烧烤不错,搞得我跟陈瑶一愣一愣的。 月朗星稀,凉风习习,平海的河水折腾了几百公里后正在我们脚下绵延。 我惬意地打了个酒嗝。 陈瑶则盛开得如一朵温婉的月光花,难得一见。 母亲脱去小西服,扎起头发,说她也想喝一杯。 于是就喝。 这下连陈瑶也有些肆 无忌惮起来。 月光茫茫,松软飘忽,笑容皎洁,醇厚似风。 我感到自己几乎要融化在这时代的晚上。 后来母亲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明天回去。 完了手机就到了我手里,先是父亲,又是奶奶,说了些什么我也搞不懂。 然而挂电话时,手一抖进了收件箱,不经意的一瞥让我的心脏快速收缩了一 下。 一条收于下午两点四十五的短信:今在平海,可否一叙?是个131开头的 陌生号码。 短信只此一条,来电却有十几个,尚存的最早纪录是4月10号,也就是上 次母亲来平阳那天。 搞不好为什么,几乎一瞬间,那个在华联遇到的女人便杀出了脑海。 她圆润的弧度如此刻的夜风般让我的胸腔快速膨胀开来。 母亲在给陈瑶讲剧团中的趣事,两人不时笑得前仰后合。 我放下手机,拿起来,又再次放下。 我仰头干下了半杯扎啤。 月亮黏煳煳地攀在西边的破城墙上,像什么海底生物的脑袋。 陈瑶假天真,恳请母亲来两句。 后者清清嗓子,瞥我一眼,灵巧的的双手水蛇般在月色下浮起:你看它身埋 污泥尘不染,正直挺拔欲擎天,耻于群芳争妖艳,只愿馨香远近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