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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陈艳菊竟脱胎换骨。“妈,我想去找叔叔了。”丫丫的声音打断了祁晓穗的思绪。祁晓穗忽然慌张起来:“你、你不要去找他……”丫丫不乐意了,细而淡的眉毛拧起来,跺跺脚:“我就要去!这些衣服我又不能穿,我才不想陪你选!”陈艳菊看着这孩子,估摸着就是当年自己想要带回家养的那一个。那时又白又软糯的小娃长到现在,已经有六岁了,她长得和祁晓穗很像,性子却有些骄纵,一个不高兴就怒气冲冲地盯着祁晓穗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祁晓穗很难堪,掀开帘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没事,我给你看着这孩子,你去试吧。”陈艳菊说了一声。祁晓穗点点头,扎进帘子里。外头陈丫丫板着脸,恨恨地瞪了陈艳菊一眼。陈艳菊瞅她:“你瞪什么?”“我要跟我妈走了!”陈丫丫生气地说。“你想走,就自己走呗,谁拦着你啦?”陈艳菊一摊手,“你要走,谁都要跟着你,你是哪儿来的霸王啊?”陈艳菊拉了张凳子,往下一坐,漫不经心地盯着陈丫丫看。陈丫丫哪被人这样对待过,脸蛋涨得通红,气得转身就走。望着她生气地往外走,陈艳菊便站在门边看。等确定陈丫丫根本不敢走远,只是在这边上溜达,便将视线收回来。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一转头,就对上祁晓穗的目光。陈艳菊说道:“孩子都是聪明的,这么个陌生的地方,她不敢走远。”祁晓穗点点头:“刚离开瓯宅村那阵子,我去我表叔那村子里了。表婶很好,每天帮我照顾小孩,我则去地里干活。”“后来呢?”陈艳菊问。“后来我来了镇上,经过人家介绍,得了份国营饭店的工作,就这样顺理成章地住下了。”祁晓穗笑了笑,又说道,“你看我都说到哪儿去了?这两身衣服挺好看的,给我个袋子,装起来吧。”“这两身衣服,一共二十二元,收你二十吧。”陈艳菊说。祁晓穗摇摇头,还是坚持给了二十二元:“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也不容易。少收我两块钱,要是被你老板发现了,会生气的。”原来祁晓穗误以为她是这个店里的营业员。陈艳菊没有解释,想了想,不由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照理说,她离婚是在祁晓穗离开瓯宅村之后,祁晓穗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我——”祁晓穗白皙的脸突然憋得通红,“我去找找孩子上哪儿去了。”她拎着袋子转身就走,却不想这个时候,陈丫丫居然就在许广华的摊位,与嗒嗒吵了起来。说起来,其实是陈丫丫在闹,嗒嗒教训她。刚才陈丫丫不敢走太远,在边上转了一圈,就被许广华摊位上传出的香味给吸引了。没有一个小孩可以抵挡糯米团子的诱惑,陈丫丫也不例外,她走到摊位前,伸手就要拿糯米团子,那模样可自然了。嗒嗒立马拦住她:“一个糯米团子五分钱。”陈丫丫没有钱,但她想吃,便说道:“我先吃,我妈等一下就来给钱了。”嗒嗒跟着她爹摆摊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没见过光吃东西不给钱的呢?此时她便严肃地说:“我们摊位没有先吃再给钱的规矩,你去找你mama拿钱买吧。”陈丫丫一下子就委屈了,大声地喊:“我mama有钱,我叔叔也有很多很多钱!就是一个糯米团子而已,你给不给我?”嗒嗒看着她这撒泼的样子,有些震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熊呢?”陈丫丫瞪着眼睛,伸手就要来抢糯米团子。许广华连忙护着摊位,生怕孩子下手没轻没重,将摆着的白粥给碰倒了,那就得造成不小的损失。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在旁人看来,是一个十多岁的小朋友在对着五六岁的小朋友讲道理,可在祁晓穗看来,她闺女是被欺负了。祁晓穗生气地走过来,从兜里掏出钱:“不就是几分钱吗?至于跟小孩子计较——”话还没说完,她的嘴角僵住了,因为抬头之时,她看见的竟是许广华。祁晓穗还记得当年自己是如何灰溜溜地离开瓯宅村,本以为再与许家人见面时,自己应该扬眉吐气,可没想到,此时又让许广华看见自己这狼狈的模样。“妈!”陈丫丫“哇”一声哭出来,“我想吃糯米团子,我想吃……”许广华也认出了祁晓穗,见场面尴尬,他用油纸包了两颗糯米团子:“都是老乡,我请孩子吃吧。”“不用。”祁晓穗坚持放下一毛钱,转身要走时,突然听见嗒嗒嘀嘀咕咕的声音。“爹,这是不是以前想当我后娘的晓穗婶子?”嗒嗒是用小气音这样问的,可祁晓穗却是全神贯注,因此将这话听得明明白白。她恨不得找个地方将自己的脸埋进去,却不想,陈丫丫突然握着糯米团子,向一个方向跑去。“叔叔!”陈丫丫的声音很清脆,所有人都被她这声响给吸引过去。就连陈艳菊也从店里走出来。只是她一跨出店门,就愣住了。她居然看见了许广中。许广中双手撑着陈丫丫的双臂,将她抱起来。陈丫丫告状:“叔叔,刚才那家卖衣服店里的人欺负我。还有那个卖糯米团子的,也欺负我!”许广中笑了,抱着孩子往前走几步,走到祁晓穗身边:“这是怎么了?”话音落下,他的余光扫到陈艳菊的身影。许广中的脸色顿时一变。虽然陈艳菊与过往相比有了极大的变化,但毕竟曾是多年的枕边人,许广中一眼就认出了她。他抱着孩子的手一僵,又缓缓地将陈丫丫放下来,走到陈艳菊面前。陈丫丫指着陈艳菊说道:“叔叔,就是这个人欺负了我!”陈艳菊平静地看着许广中。他这些年大概混得不错,穿着体面,跟过去相比,还发福了一些。只是曾经那一开口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劲儿不见了,此时面对陈艳菊,他无数次动了动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陈艳菊先开口的:“你和祁晓穗?”许广中轻轻咳了一声:“前些日子刚碰上的,是朋友,朋友……”陈艳菊笑了笑:“终于让你得愿以偿了。”许广中沉默了。她的语气这么心平气和,说话时竟不带丝毫乡音,那标准的普通话,让他怀疑这些年,陈艳菊也许从未停止过学习。当时她非要学文化,难道不是闹着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