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他与她的噩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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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霂霂……」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近在耳畔,压抑而迫切的语调,温热的鼻息搔在脖子上,急促却也深沉,带着嘴唇触碰的湿润。 他的身上一如既往有着淡淡的菸味,只要一闻到就会联想到他的,熟悉的味道。 可当他像这样压在上头,亲吻着,抚摸着,这份熟悉突然变得陌生了起来。异样而不安的情绪蔓延,内心深处正叫嚣着这一切都是错误,身体却无法动弹。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低哑的声音,容不得否定的问题,炽热的大掌逐渐往下,所到之处却冰冷得发麻。 低头俯视的目光炽烈,饱含侵略的执着,但在其中我看不见自己,他一直都是这样,透过我看着另外一个人。 没关係,儘管不清楚那是怎么样的感觉,但他说他爱我,我们是家人。家人做这样的事情是正常的吗?没关係,因为我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不论如何他都是对的——只要有点不舒服,我就会这么想。 可是,我发现自己没办法只专注在他身上了,外面的世界有「那个人」,在那个明亮,有着阳光的世界,不是只有眼前这个正要掰开我双腿的人,还有「那个人」,总是煮好吃的麵给我吃,教我写字说话、弹琴唱歌,偷偷来到这里陪我的「那个人」。 好想他,好想离开这里,却连话都说不出口,我好像哭了,又好像只是麻木地躺着,浑身麻痺得连感官都模糊了起来,身体不像自己的,我看着被恣意cao弄的自己,像看着第一人称视角的影像—— 真是骯脏又噁心。 而眼前男人突然就倒下了,在我彻底失去自己之前,当他失去意识地压在我身上,驣出来的视野中,站着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拿着球棒的他气喘吁吁,明明看不清,内心却在鼓譟着,他就是「那个人」。 像在生气,又像是难过,整张脸纠结在一起的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最后,开口—— 「小不点!」 画面跟尹若阳最后的呼喊融在了一起—— 倏地睁开眼,我倒抽了口气,又像是总算得以呼吸地大口喘息。 ……是梦?我打从心底地松了口气,那真实得可怕的情景实在让人心有馀悸。脑袋好沉,眼睛胀得发痠,揉了揉眉头,又放空了一会,我坐起身。 室内是一片夕阳昏黄,墙面皆为玻璃的熟悉构造,淡淡的茶香与木头的味道——是望尘。 为什么会在这?现在几点了?我应该要跟尹若阳他们吃饭,然后一起去公司……不对,我晃了晃脑袋,不晓得是不是睡太久了,记忆混乱而出现了断层。 ……是被另一个持有者突击了吗?当那台粉色的拍立得和它华丽的主人自脑中闪过,我总算想起了当时的状况,而记忆最后停留在,尹若阳虚弱地闔上眼的画面。 对!尹若阳呢?他怎么样了? 「霂光。」 我正要起身,一声叫唤紧随着开门的铃声自后方传了过来,转过头,我与站在门口的苏季清对上了眼,他闔上门,换了鞋子将手里的袋子放到吧台。 「尹若阳呢?」我不禁开口,他表面平静,气氛却凝重,光是他没有主动说明状况这点就够让人心焦了。 「你们中了简梦昕的能力。」他把袋子里头的物品归类,又倒了杯水朝这招了招手。 简梦昕……那个女生是简梦昕?作为调香师参加广播节目录製的简梦昕?我不禁皱眉,虽然对她多少有些基本认知,长相却没见过,她居然也是持有者? 可是她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深?我们根本不认识吧?儘管之前也被梁语瑶莫名其妙地拍过,但比起那种随机找目标的发洩,这次更像是直指而来的恶意。走向苏季清我一面思考,可还来不及向他提问釐清状况,来到吧台的我,在内侧看见了脸色死白地躺在地上的尹若阳。 毫无血色,毫无表情,他静静地躺着,却又像是深陷深渊地窒息,我的心禁不住一沉,虽然这么形容不太吉利,他给我一股随时都会就这么默默死去的感觉—— 我们中的不是同个能力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有些相机的能力也会因为拍摄的方式而有强弱。」清楚我的疑惑,苏季清开口,「『遗忘』、『情绪』、『剧本』,这类拍摄之后影响对方行为与状态的能力,虽然侧拍也会有一定的效果,但依照经验来看,『正面看着镜头』的效果最佳,想得简单点,大概是利用那一瞬的闪光对大脑下达暗示的感觉。」 所以当时尹若阳才会问我有没有看向镜头?可他为什么要救我?而且…… 不行!我摇了摇头,不能再多想了,哪怕这也只能是一时的逃避。 「喝点水吧,你也昏睡了五个多小时了。」苏季清把方才倒好的水递了过来,我接过水杯抿了一口,不晓得他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情而刻意转移话题,可此刻的我由衷地感谢这份若无其事的体贴。 「简梦昕的能力是……?」放下水杯我重整思绪,把话题导回了最初的方向,依照她当时说的话,以及被拍之后的效果,她的能力应该跟「梦境」有关,而且似乎可以区分「噩梦」和「美梦」。 苏季清倒是没什么把握地摇了摇头,「她的能力生成得较晚,我们没人知道规则,只是,不晓得你知不知道,她有提供一对一为对方调製香水,闻了之后便能作上一场美梦的,名为『予人梦境』的服务。」 「我多少听过……」跟慕咏愿的「偿愿所」一样,这项服务在最初曾密集地提供过,到最后也演变成了有钱人的奢侈品。不过,这样看来香水也只是一种障眼,这个服务的背后肯定是相机的能力。 「在她开始利用这特殊的噱头打知名度时,因为大概晓得这跟相机绝对脱不了关係,我有稍微蒐集过相关情报,每个体验过的人确实都以纪念为由被拍了一张照,接着陷入梦境。」 「那有看到解除的方法吗?」我接着问。 「嗯……」他拧眉思索,「不知道算不算『解除』的方法,可依照蒐集到的案例,他们就像是纯粹地睡了一觉,时间到便自然地醒了,相片还被当作纪念品让体验者带走——没有解除的条件,她的能力似乎是会自然消退的类型。」 「那……」这样的话,尹若阳迟早会自己醒来吧? 「但以上的推测都是以『相片被完整保留』的状况为前提。」他补述,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在被拍的人醒来之前破坏相片,那个人便会深陷梦境无法自拔,在睡梦中逐渐凋零。」 我不安地嚥了嚥口水,这话听起来就像在指涉尹若阳的状况,「……你怎么确定?」 多么希望,这一切仍仅止于他的揣测,可接下来的话语,却彻底浇灭了这份企盼—— 「这是唯一一个从简梦昕口中听到的规则。」 苏季清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就在她亲手把照片烧毁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