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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礼。”檀望善从容起身,拍了拍手。立刻有人将献给天子的礼物奉上,其华贵精美的程度,不必赘言。天子与他说了一些和颜悦色的客套话,抬手给他赐座后,揉着眉心,眼下隐隐青黑,见他面色不好,一副强打精神的模样,周昙君面露关切,忍不住温声劝道:“王上若是乏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王上舒展眉目,握住周昙君的手,安抚道:“孤无碍。”宴会进行到中场,各国使臣离席敬酒。云意姿眼见檀望善执着酒杯,向周昙君缓缓行来,通身气度清贵不凡。敬了酒后,他挺起身子,眸光掠过云意姿时,忽然微微一定,轻轻挑了挑眉,“云小娘?”前世代表周国进京的并不是檀望善,云意姿没想到他能认出自己,面上一闪而逝的讶异,却被檀望善敏锐地捕捉到,他当即快步走来,面上的笑意扩大,如同一团小太阳般热烈:“真的是你!”云意姿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拥入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结实的臂弯隔着布料,揽在她的肩头:“好久不见,云娘。”声线低沉干净,带笑的嗓音洒落耳边。檀望善与她同龄,却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一直将云意姿当作meimei来看。他乡遇故人,还是多年未见的故人,千帆历尽,无数人事早已面目全非,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却从未改变。谁知当年扎着羊角辫,只会搬着板凳乖乖坐在一旁的小姑娘,出落成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檀望善心生无限感怀,怅然不已。随着怀中人隐隐的推拒,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将云意姿放开。一松手,云意姿便立刻退开一步,不大高兴地瞅着他。“檀将军。”想到方才的唐突,檀小将军的脸有点红了,手足无措地挠了挠耳边,学着文人模样,拱手冲她作了个揖:“失礼了。”一旁的副将看得眉头纠结,不由自主地为他们将军解释道:“女郎勿怪,我们小将军方才出使番邦归来,那儿人讲究见面拥抱。这一朝一夕的,有些习惯难免改不回来,还请女郎见谅……”一道阴冷的视线刺来。云意姿下意识一看,只见白衣玉冠的少年坐在一片光线晦暗之处,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拈着酒盏的骨节惨白,一饮而尽,喉结吞咽,将杯盏缓缓搁下,扫过来的眸光阴鸷冰冷。76.天欲雪(4)奴婢罪该万死。与云意姿的目光相接,他眉心动了一下,而后尤其愤恨地别开了眼。这时,一位燮国使者缓缓行来,而他起身寒暄,礼数俱全,姿态从容,云意姿微感惊讶,小病秧子一夜之间判若两人,仿似成熟了不少。不知那位燮国使者说了什么,肖珏的脸色忽然变得晦暗不已,紧接着,云意姿便见一名穿着月白斓衫的男子从花坛后,步态轻缓地走了过来,微微笑着,“阿珏,许久不见。你在王宫,一切可好?”几乎就在看见男子的第一眼,肖珏的脸上便失却了所有的血色,愈发惨白,下颚紧绷成一线。云意姿无法形容那样的情绪。憎恨、恐怖、夹杂着极端的厌恶。他的手指攥得咯吱作响,腮帮好似都在轻轻抖动,整个人处于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好像下一刻就会压抑不住,彻底爆发。“怎么,见到睽违许久的哥哥,连声问候都没有么?”男子轻笑一声。月下的身影优雅而完美。他天生一双狐狸笑眼,天庭饱满,细鼻朱唇。眉眼和善,像个小菩萨。可他眸光深沉,看人时泛着幽幽的冷。云意姿第一眼便确定了,这男子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的温和无害。“燮国世子?”周昙君见着此人,些许惊讶,“他竟是燮国所派的使者么。”“肖渊?”檀望善亦感讶异,凝目一望,感叹道,“我从前便听闻,燮国的四公子肖珏,自幼便有小玉人的美称。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世子肖渊则被称作玉郎,素有悲悯仁慈、乐善好施之名,在燮国很有声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时,数名宫女手捧燃得正旺的火折盈盈而来,点亮了树丛中的莲花灯盏。众人便知道,百国宴的第一道环节要开始了。于宴上分赏美人,是一直以来百国宴的传统,一道舞蹈之后,由媵人们依次敬酒,贵人可以将相中之人带走,任意施为。云意姿已脱媵人之身,自然无需奉酒。周昙君美目看来,点了点头,雁归便取来一把纯银打造的酒盏,送到云意姿的手中:“此为冰心玉壶,内置琼酿。公主令你为司徒斟酒,寓意成人之美。”那酒壶通身银亮,饰以莲花雕纹,在月光之下依稀泛着浅蓝色的光晕。周昙君微笑颌首:“去罢。”云意姿无奈,只得回了一声:“是。”盈盈敛起裙裾,向位于王上右下座,一身天水青常服,支肘侧目欣赏钟磬之声,手指叩动,于案上击节和歌的王炀之走去。“司徒大人。”王炀之方一抬目,便映得一纤细人影,一盏莲灯正好置于她脚下,光芒映亮她的裙角,半张脸庞处于昏暗之中,因此更显得轮廓精美。他看得些微愣怔,待她逼近,方才微微敛袖起身,低颈拱手,竟是回以平礼。云意姿面露惊讶,犹疑着走到他面前,王炀之微低下头看她,一双眸子里盛满清亮的喜悦。云意姿却扭转头去,并不看他,一边为他斟酒,一边缓声道:“大人不觉得,不公平么?”王炀之眸光微凝,含笑,“何出此言?”云意姿垂下眼来,指尖稳稳擎着酒壶,将冰凉的酒液倾倒入盏中,只听得哗哗之声。她的嗓音也如酒水冰凉:“君出身世家豪族,当得名门淑女作配。何需屈尊,再娶一个如我这般的媵人?一片冰心在玉壶,可我并非那个全心全意之人,所以才说,对您不公。”久久不曾听他回话,云意姿抬眼望去。却见青年薄唇微张,轻轻呵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云意姿被他那样的眼神一看,只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