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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似磐石般毫不动摇。他一身的漠然甚至有些伶仃的味道。只是他不在乎,于是旁人也不在乎了。分神只是一瞬的事情,曹cao的目光陡然肃冷:“既然有意投诚,为何一开始不表明身份?”李隐舟的神色看不出一丝异样:“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今看见子翼身为江东之人却也得丞相赏识,才敢剖出这番肺腑之言。”蒋干:“……”倒也不必句句不离我蒋某人。曹cao却不是那么随意糊弄的,他的笑意冷下、眼神里透出老练的精光:“那么,你用什么保证你的忠诚?”李隐舟眉头一皱,露出两难的神色。蒋干却是想起了什么,心头闪过一个阴毒的念头,立即抢在别人前头出了声:“李先生的师傅张机老人家也在邺城,听说他自幼被其抚养长大,想必感情深厚得很吧。”他那幅虚以委蛇的和善模样再也不复,眼里布满了自保的冷漠,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必须毫不犹豫地点出李隐舟的软肋,正借此向曹公证明他绝无偏袒此人的意图。你不仁,也休怪我翻脸无情。李隐舟果遽然拧眉看他:“祸不及父母亲族,何况师傅是济世之人!”蒋干心里逞着报复的快意:“先生忠心耿耿,何来的祸?”一时间,人声静悄,一道道目光冷箭般包绕着李隐舟的背脊,只待他露出一丝马脚,便要将他刺个七零八落。那落水的青年被冷置片刻始终暗暗观察着局势,听到这里心头不由微微发紧,只怪自己迷糊里露了破绽,竟害得李先生陷入这样的困境里头。他趴在甲板上,视线努力地上扬,眼神在触到他清冷瘦削的下颌时不由地愣了愣——那深埋的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不会,不会是在笑吧?寒风激起冷意的涟漪,浸在里头的人纷纷不耐地搓着手脚,逼视的目光越发狂热。李隐舟再抬起脸时,眼中温度褪去,坚定异常:“我以师傅性命担保我的忠诚。”曹cao凝神看了他片刻。他在青年的眼中的确看到了一种年轻、真挚又坚定的光,这是骗不了人的,也伪装不了。而他提的担保也算是很有分量、有诚意。曹cao收拢视线,淡笑一声。“孤信你一回,别让孤失望。”——————————————经过这一番折腾,那落水的青年也慢慢恢复了理智,机灵劲一回颅,顺杆上爬地给自己编了黄盖之子“黄丁”的身份,说出了那番在孙氏大营里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黄盖要降。他这一身森然的刀口就是两个都督不和的铁证,一个历经三代主公的老臣而今屈居年轻的周郎之下,有些不忿也属情理之中。更有李隐舟一番陈词佐证黄盖一贯不满孙权的手腕。曹cao虽未立即决定接受投降,却也同意见黄盖一面。只要他单枪匹马地来。两人见面的日子便在大年十五,黄丁早和黄盖约好了以渔歌为暗号,若他被曹公接纳便令曹军唱一日渔歌,他会一直等到十五。而黄丁以黄盖儿子的身份留在曹营,并不回南岸接头,似乎也更证实了黄盖送出儿子、一意归降的决心。次日破晓,在长长的渔歌中,李隐舟奉命治疗黄丁的伤。即便是见惯了血淋淋的伤口,下手敷药的时候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一身内伤外伤又泡了冷冰冰的江水,若不是恰好在寒冬降低了感染风险,这年轻人怕不是早就成了大鱼的饵料!刀口也就罢了。他查着其胸肋、脖颈的瘀斑,低声问:“这些也是挨打的?黄都督下手也太黑了。”黄丁眨了眨眼。他昨夜自然也是认出了李隐舟,被他帮忙遮掩一手,心知肚明他并非真的归顺曹营,于是也咧嘴道出实话:“是和我的兄弟打的,黄都督问我们谁来,我们打了一架,赢了的才能来。黄都督说来的给十两金子呢!那可是十两金子,我们都杀红了眼,嘿嘿。”李隐舟的手一顿,眼睫低低垂着:“你可知道这一来未必还能回头,有钱赚未必有命花。”黄丁“嘶”一声痛出眼泪:“先生您轻点按!”李隐舟撤开手:“怕疼,不怕死?”黄丁往后缩了缩,这才讪讪地道:“您还记得我,也知道我是打小没了父亲的,阿娘也改嫁远走了,算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他还有老娘在家等着,都说爹娘对儿女的心疼是儿女对爹娘的十倍百倍,他要是死了,只怕他娘要哭瞎眼,多少金子也医不好了,所以这钱还是我来赚吧!”李隐舟自然记得他。那个晦暗无光的日子,张昭领他走过军营,这十二岁的小兵被喊出列答了几句话。一转眼已经这么大了,当年瘦弱的小兵也成了这场战争的关键人物之一。当初为了一碗饭留在军队,如今为了十两金子来搏命,倒真是不忘初心。黄丁见李隐舟眼神柔和些,小心地开口:“先生,您有没有什么止疼的药,真是太疼了。”李隐舟刚好还剩下几颗给曹cao吃的止痛药丸,悄悄递给了他,见他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尝着味道,忍不住逗他:“这可是曹公吃的药,一丸得一两金子,回头我找黄都督扣了你的金子。”一听这话,黄丁马上咬紧了牙关,说什么也不肯张嘴了。李隐舟收起调笑,道:“逗你玩的,吃吧。”黄丁可不信这话,李先生连曹cao都敢骗,他可不敢图他的金子!李隐舟见他猫似的警惕,倒也不勉强,这种止痛药本就含毒,不到必要关头的确没有必要服用。再次见面时,他递了壶酒给黄丁:“还痛的话,喝酒忍一忍吧。”黄丁却摇头:“不行,我得保持清醒,不能再出篓子了。反正再忍个两天就好了。”的确,李隐舟淡淡地转眸看向天边舒开的层云、乌青色的一抹天穹。雨欲滴未滴。风萧萧。十五之约,就在明日。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