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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问01-监护(下)

    女孩比大多数自闭症孩子都省心的多,可能得益于jiejie从小的规训和孤儿院生活的模式化,她很懂规矩,比如她会自己洗澡,给她讲了每个瓶子是干什么的,她就会把你推出去。

    檀支队把早餐做好,不一会儿女孩就赤身裸体的热气腾腾……(打开的方式不对)

    不一会儿,女孩就被檀老师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坐在了饭桌的对面。

    得亏檀老师是个对男女都没什么兴趣的人。他的欲望只靠自己的手,在必要的情况下。

    “你不能不穿衣服的从里面走出来。现在不是你一个人住。”

    “哦。”

    “你可以用毛巾擦干身体,然后穿上你自己的…我的那件八千的T恤。”一想到这里,檀津成咬牙切齿。

    “早饭不好吃。”女孩放下了手里的吐司。

    “你想吃什么,我们晚上可以一去超市买,但是你今天得跟我去体检。”

    “不去。”

    “如果你去的话,我就收养你。”

    “寄养那样吗?”女孩儿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一些痛苦的回忆在纠缠着她。

    “不是,你叫我爹的那种。”

    “恶心。”女孩眉头皱的更深了。

    “……”嗐你个小兔崽子。

    女孩把冰牛奶咕嘟嘟的喝光了,突然脸色坏了下去,她捂住了肚子,一脸痛苦的把下巴搁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檀支队心里紧张了一下。

    “疼。”

    “跟我去体检。”檀津成果决地命令道。

    “不去。”女孩拒绝的也很果决。

    “条件你提,要什么?”

    “你脚边。”

    “哈?”檀支队活这么大,没有哪天无语过这么多次。

    檀支队提了很多个主意,但是小叶理都不理。他清楚的明白,这个条件答应了,那么后续的体检,手续,上学,女孩子都会乖乖照做。可若是不答应,那么女孩今天头也不回的就走,然后回到那个凶宅,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

    檀支队是个脾气又大,原则又强的人。

    这样做合适不合适,他心里太清楚了。于是他决定两个人各退一步,

    “我今晚把那个单人床移到我屋里,你可以睡在我脚边,但是我们各睡各的,你答应半夜不爬我床,早上不打扰我睡觉,晚上不闹腾。我就勉为其难。别的就免谈了,我也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你不懂事儿,我还能跟着你一起胡闹吗?”

    “好的。去体检。”

    叶铃淇说办就办,半分钟后,檀津成听到了少女搬床的声音。

    真牛逼。呵。

    某种程度上说,檀津成觉得和小叶的交流很简单,比和正常人交流简单的多。在少女这里,行的意思就是行,不行的话,你也勉强不了她。她有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做自己的事儿的时候不许打扰她。只要不强迫她,她也不会给你什么情绪波动。还真的蛮像养一只猫在家。

    体检很漫长,檀支队托了关系。在这座城市,你如果没有关系,预约个体检能给你排到三个月后。这也算是做刑警的好处,你对别人有用,别人也乐意卖你个面子。这是给有钱人打工享受不到的额外福利。

    到了晚上,医院白班的医生也忙的差不多了。何医生拿着厚厚的报告单交给了檀队。

    “小叶的身体很健康,大病一概没有,但是营养不良,贫血,浑身旧伤这些……”

    檀津成放下了心,突然想起来早上小叶的腹痛:

    “她胃肠也没毛病嘛?”

    “哦,我刚要跟你说,她确实有胃溃疡,按照我的方子吃药,一日三餐盯住了,后面就能痊愈。对了,做胃镜的时候,她乖的不行,一点闹腾都没有,檀队从哪捡回来的小女孩?就是不太说话,别的都很好。”

    果然,只要答应了她的条件,别的一概高度配合。

    檀津成心底里莫名的有点骄傲。

    “奥!是我第一个案子被害者的meimei,她没别的亲人了。是个轻度自闭症。”

    听到自闭症,何医生变了脸色:

    “檀队,我不是想泼你冷水。自闭症,不是一个简单的病,每个孩子的情况不尽相同。就算你目前看着女孩不说话的时候挺正常,但是,不一定哪一天,就能给你搞出点什么幺蛾子。她们几乎无法融入正常社会。听说你想收养她,还要送她去上学。我就这么和你说吧,她到了这个年纪,性格成熟的差不多了,自闭的症状最好的情况也就是稳定,但是你不能存了她会趋近于正常人的可能。”

    “您说的我都了解过,对自闭症的研究,早在十年前我就已经熟透于心,她的亲jiejie也是轻微自闭症,喜欢画画,落笔精准。有个纹身师的职业,还能养活个人。可小叶没有一技之长,她天天在外面靠给人当打手为生,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弄死了,我不放心。”

    “小叶有什么重复性行为吗?”

    “福利院的文件上有写,喜欢重复的摩擦,涂抹东西。”

    “你看,我就说,自闭症的孩子都有一些强迫性重复行为,你迟早会明白,她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呃……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麻烦,今早在家陪她等排号的时候,她把我那屋子的玻璃,擦了个透亮,拦不住,不离近了,都以为我窗户空了。”

    “……”

    总之,从体检,到签字,到决定下周入学,小叶都十分配合。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大多数时候,她都不看檀队。

    只有一件事,檀队每次洗澡的时候,她都想破门而入。檀队自然是把门牢牢的锁上,并且立好了规矩。

    于是小叶每次就蹲在门缝那里,把头靠上去,认真的听着里面的水声。

    “我真的淹不死,你不要这样。”入了夜,檀队披上了浴袍走出来。通常他是早上洗澡,但如果去了医院,就洗两次。

    小叶起了身,若无其事的回到了沙发上,继续看她的动画片。

    “这沙发套我得换了,用的太久了,你总是穿个内裤就一屁股坐上去,不卫生,周六,跟我去商场,顺便给你买点衣服。”

    檀队不是没限制过小叶在家穿什么,可是小叶对此有自己的主意。你跟她立规矩可以,但是具体穿多长的裤子,这件事有什么要紧的,她理解不了,就不执行。你再说几遍,她都拒绝执行。

    于是檀队只能把自己最大码的短袖都给她翻出来,最起码她能遮住个屁股。

    这件四千,那件五千。八千的不行,得藏好。檀队在心里默默的流泪。有些喜欢的衣服还是要抓紧穿,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夺了去。

    到了固定的时间,檀队还没从地下室上来,就只听门外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他放下了手里的文件,一脸头疼走上了一楼。

    因为立好的规矩是,地下室她不可以进,所以她就蹲在他的台球桌上扒拉那个球进洞,一次又一次,掉进去再拿出来,乐此不疲的重复。

    她在等他。

    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这个想法的一瞬间,檀队的心被柔软的捏了一下。

    不像他家那俩逆子,一天天就知道疯跑,到点就睡,才不管他。

    “你愿意放下手里的球,然后跟我上去睡觉吗?还是说你想再玩一会儿?”

    檀队知道,一旦重复性行为发生,就不要粗暴的打断,不然会激起女孩子的狂躁情绪。

    女孩没理,继续拨弄手里的球。

    于是檀队回身把地下室的灯关了,又把门锁好,一个人沿着铁楼梯上了楼。

    当走到拐角的时候,女孩子把一楼大厅的灯关上了,也噔噔噔的跟了上来。

    啊,好乖。

    小叶睡觉很安静,可能是因为没有烦心事儿,睡得也很好,一觉到天亮。

    今天是去正式签署文件的日子。

    檀窝在被窝里,踹了踹叶铃淇的床架子:“你想好了,今天你要签字,正式让我成为你的法定监护人。”

    “不懂。”女孩从被子里露出个头,回望了过去。

    “意思是,你以后,被警察抓了,他们就会联系我。”

    “他们会骂你吗?”

    “会。”

    “那我不要。”小叶皱着眉。

    “但是我不会骂你,我会把你接回家。”

    “签。”

    局长和律师端端正正的坐好,今日檀队可算是穿的一本正经。黑色高级西装配上白色的衬衫,连手上戴的表都价值连城,若不是公安系统大家的一笔笔收入都是公开透明的,局长就要举报了,踏马的,穿的比他有钱,一到月底请客吃饭,就给弟兄几个看他余额。五百,多一分都没有。

    叶铃淇穿着初见那件黑色运动服,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蛮像个正常人的,除了不看人,不说话。

    “叶铃淇,从今日起,你就自愿的允许檀津成成为你的法定监护人,如果你对此无异议的话,就在这几页文件上签字。”律师不带个人感情的说道。

    叶铃淇没有签,她仔仔细细的把文件读了一遍,非常漫长,但是她读的很快。每一摞读完了,就被她工整的放在桌面上,主打的就是律师费不是她付,签字多长时间跟她无关。

    局长等待期间给自己倒了三大缸茶水,回来看她还没读完,皱了皱眉头。他出门看见了站在窗户前的男人,低声问檀队:“你这姑娘,能读的懂吗?”

    “她什么都明白,和她jiejie一样,非常聪明。”

    “诶!小檀,她能理解你和她jiejie的渊源吗?你跟她提过吗?把当年的事儿原原本本告诉了她了吗?”

    “她的孤儿院档案上清楚明白的写着,不能提jiejie的事儿,不然会引发长期的情绪崩溃,甚至对这个人的持续抵抗心理。我没跟她说。”

    “那你不说,也不是个事儿啊,咱都知道,她jiejie当年……唉…那畜生怎么就出狱了呢?”局长无力的叹息。

    “她不想回忆也挺好,我看她现在情绪稳定,开心快乐,能一直这样下去,就是她的福气。”

    谈话被律师突然打断。

    “那个,檀队,你进来一下,小叶她拒绝签字。”

    “怎么了?”檀津成慌了一瞬。

    “不知道,她一直重复什么床脚的,我也听不懂,她没耐心解释,还说这些合同条款都是不利于你的,她不签。”

    “……”

    “她真的能看懂。真是个天才,这可是法律文件。”律师感叹道。

    “叶铃淇,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

    “没有床脚,规定,都是,不好的。”小叶重复道。

    “条款我都读了,我对这些条款没有意见。”

    “我不签。”

    场面僵持住了。

    “局长,王律,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给我十分钟,我和小叶谈谈,如果不行,就不签了,我和她各走各的路,互不勉强,您看行吗?”

    王律和局长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一起出了门。

    檀队深呼吸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是一个独居惯了的男人,原本的希望是自己就这么过下去了。可是他一想到小叶哪天就悄无声息的死了,他就莫名其妙的放不下这份心。

    他当了刑警这么多年,这辈子心理阴影已经够多的了,他不想再加上小叶一个。他比谁都明白,成为监护人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压根不等同于养条小猫小狗,这孩子以后没走正道,或者在外面惹祸了,他都要担责。而且对于小叶这种无行为能力人,他这个责任一担就是一辈子,没得选。

    除非他弃养,再一次弃养小叶,可少女已经过了18岁了,如今钻的空子就是把她写入自己的户口本,有了这层效力,小叶就是家人,是不能随意弃养的,用局长的话来说,就是一辈子的累赘。

    “铃淇,我不强迫你。你如果不愿意签,那咱就不签。但即使你不签,你非想睡在我床脚,你也可以来。同理,你不想睡在我这儿,你就走,你是自由的。签不签,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少女对这句话点燃了兴趣,她停止了重复拨弄圆珠笔摁压头的手。

    檀队掏出了一个红色的本本,交到了少女手中,继续耐心解释道:

    “这个东西,叫户口本,原来你也有,你mama,jiejie,你的名字在上面,现在你没有了,你手里的这个是我的,上面只有一页,我的名字……”

    少女认真的翻阅着,不发一言。

    “你如果签了,这一页后面,就会有你的名字。从此这个本,只有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不会再有下一页了……”

    女孩抬头望了望他,一分钟后她张口说了一句话。

    “只有,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

    “对,厉害吧,这个本子,交给你保管,但是你要告诉我你藏在哪,我有时候会用。”

    “……”

    王律和局长垂头丧气的进来了,他们觉得这事儿八成是凉了。

    没想到,女孩握住了圆珠笔,笔尖被摁了出来,规规矩矩的在沙发上坐着等待签字。

    “小檀,你怎么说服这犟丫头的?”局长意外的问道:“你别是骗她了。”

    “哈哈,局长,你看她像是会被人骗的智商吗?”

    “哈哈哈,不像,我们局里天天科普反诈那几个愣头青被骗,都轮不到这丫头,太精了。头一次看到签文件一条条读的,生怕吃了一点亏。”

    “她只是怕我吃亏。没事,王律,你继续吧。”

    “叶铃淇,从今日起,你就自愿的允许檀津成成为你的法定监护人,如果你对此无异议的话,就在这几页文件上签字。”律师不带个人感情的又重复了一遍。

    少女果断的在上面签了字。

    “檀津成,从今日起,你将自愿的成为叶铃淇的法定监护人,担负起你监护的应尽责任,直到你也丧失自主行为能力的那一天,如果你对此无异议的话,就在这几页文件上签字。”律师不带个人感情的朗读道。

    檀队也默默的在律师的见证下签上了他的名字。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项的话,今天的签字就到此结束……”

    “等一下。”少女举起手打断道。“纸,给我,空的。”

    王律愣了一下,然后从文件夹里抽出了一张空白的A4纸交到了女孩手上。

    只见女孩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工整的写道:

    “床脚,否则,无效。叶铃淇。”

    然后女孩把这张A4纸正式的交给了檀津成。

    王律看懵了。

    檀队笑了一下,然后果断的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认认真真的把这张纸放在了所有文件的上面。

    “檀队,你认真的吧?”王律飞快的在手机上打字,他怕说出声刺激到少女的哪根脑回路:“这张纸完全没有法律效力,而且,什么叫床脚?”

    檀队笑着抿了抿嘴,也飞快的回复道:“你就把这张纸和其他文件一起放进去,这张纸不需要有法律效力,她要是我的承诺。”

    是啊,这一摞文件对于女孩都没有任何用。

    她不在乎。

    她就要自己床脚的一席之地。

    和那个久违的小红本。

    这些,

    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