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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索额图的谋算摆在那儿,不求,或有冷血之嫌……正是无妄之灾,两难之局。太子爷也才十七岁的年纪,称不上老谋深算,梁九功粗粗一想,心凉了半截。躬身等候的时间像是无限制地拉长,拉长,直至背后冷汗淋漓,他咽了咽口水,终是听闻了外头的通报声。小太监的嗓音有些发颤,被神思不属的主仆俩齐齐忽略了过去。太子杏黄的常服慢慢近了,好似沉闷之中唯一的亮色。忽然间,康熙惊愕的声音响彻书房:“保成!”他哪还顾得上那点米粒大的、说不出道不明的心思。梁九功忍不住抬头望去,拂尘“砰”地一声落在地上。只见太子直直地跪了下去,双眼通红,喉间发出虽极力抑制却依旧能够听出的哽咽:“儿子参见皇阿玛。”哗啦一下,梁九功眼睛一亮,纷乱的思绪猛然一清。太子殿下……许久没有哭过了。紧接着,太子深深地匍匐在地:“皇阿玛,儿子是来请罪的。”说着,他抬起泛红的眼眶,泪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儿子让您失望了。儿子从未想过造反,可被人利用就是错……就算皇阿玛废了我的太子之位,我亦心甘!”御书房一片寂静。康熙的手指剧烈颤抖了起来,梁九功被唬得魂飞魄散,连忙“噗通”一声跪下,挪动着扯住太子的衣角:“太子爷,使不得,使不得啊!”太子挺直脊背不吭声,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的眼眶也红了。“朕何时这般想过。”他动了动唇,恨铁不成钢地道,“不过小人污蔑而已,这般小的挫折,你就过不去了?!”太子眼前一片模糊,听闻骂声,悄悄地、悄悄地抬头瞅了瞅。康熙转而厉声道:“伸手。梁九功,拿戒尺来!今儿朕非治你不可!”等太子的手心成了猪蹄似的红,终于,解救他的天籁之声传来:“万岁爷,太子爷,太皇太后犯了头疼……”父子俩急忙火急火燎地赶到慈宁宫,就见云琇搀扶着太皇太后立于台阶之上,左手边跟着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初。迎着康熙的视线,云琹微微撇开了头。瞧着形势不对,皇帝迟疑地唤了一声:“老祖宗。”太皇太后怒视着他,拐杖敲得震天响:“反了天了!”第145章劈头盖脸一句“反了天了”,康熙懵了,太子也懵了。不是说犯头疼?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尽管被云琇搀扶着,骂完依旧喘了一口气。冷嗖嗖的眼神瞟向皇帝,她冷哼一声,转而心疼地望向太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敏锐地发现了她的乖重孙脸上不自然的神色。眼眶鼻尖有些发红,颊边遗留着未干的泪痕,目光好似在躲闪什么。紧接着低头看去,太皇太后注意到太子那垂落身侧的、红肿的手心,当即更怒了:“好啊。哀家还在呢,你就舍得对他下狠手,待哀家百年之后,保成还有活路么!我命苦的保成啊——”“……”康熙的辩解之言霎时被冲击得干干净净。他的面色青青红红,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皇祖母,您且消消气。孙儿哪里舍得下狠手,今日也是事出有因……”云琇唇角止不住地上翘,眼里的笑意快要满溢了出来,落在颇有些焦急的静初眼中,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意,也不知为何,她对皇阿玛生了淡淡的同情。扭头与太子对上视线,静初就见自家爷的凤眼朝她眨了眨,眼底含笑,口型道了声:放心。静初:“……”“事出有因?哀家看你宁信隆科多索额图那两个逆贼,也不信从小教养到大的亲儿子!”这下轮到太皇太后恨铁不成钢了,“怎么年纪越长,脑子反倒不灵光起来。”年纪长?不灵光?简直是会心一击!他何时不信太子,改为信任逆贼了?太皇太后也是怒得很了,说话都不再讲究。一顶大帽子硬生生扣下,但面前人是他敬重的皇祖母,康熙只好赔笑受着,生怕她气出了好歹,真犯起了头疼。“老祖宗,孙儿从未这般想过。保成受了大委屈,朕心里明镜似的清楚……”盛怒之下的长辈是决不能顶撞的,皇帝好声好气地解释许久,有意瞒下了‘请废太子’的惊骇之言,最后认错道,“至于打手板,的确是朕冲动了。”太皇太后见他反省态度良好,心下一松,面色终于缓和了些:“这样就好。”方才的怒意一半是装的,至于言语,一半真话一半试探。俗话说得好,趁其不备攻其不易,她得逐步试探皇帝内心的真实想法,如今看来,危机尚在萌芽便已掐灭。保成的太子之位还是稳稳当当,丝毫没有遭受动摇。云琇心满意足看完大戏,笑吟吟地出来打圆场:“老祖宗,皇上一向英明,您自是知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罢瞥向何柱儿,低低道:“手都红成这样了,还不替你主子拿药来。”一时间,宫人们从大气不敢喘的状态中脱了身,沏茶的沏茶,跑动的跑动,慈宁宫很快恢复了和乐,好似皇帝被训得灰头土脸的一幕从来不存在。那厢,太皇太后心肝rou地关怀起了太子,这厢接过热茶,康熙的脸终于变得不那么僵硬了。余光瞧见云琇笑得万分好看,康熙眼神深邃了起来,他仍旧记得进殿之后她回避的动作,当即高高挑起眉梢,在心里重重记下了一笔。候在一旁的梁九功心情大起大落,一会高一会低的,既为方才太子在御书房的话语战栗,又为万岁爷挨骂而心惊胆战。但不管怎么说,太子爷这无妄之灾是度过去了,且度的非常漂亮。梁九功悄悄望了眼笑意温柔的太子福晋,还有光彩照人的宜贵妃娘娘,猜测是哪个找了老祖宗搬救兵,紧接着唏嘘不已。太子爷一身尖刺,打不得啊。半个时辰后,毓庆宫。静初遣退下人,替太子轻轻理了理衣领,温和地说:“伸手给我看看。”太子轻轻“唔”了一声,一笑,转而把两只手背在身后。见这番举动惹来静初的瞪视,他心里甜滋滋的,连忙安抚道:“孤无事。我知道你心存担忧,幸而孤赌赢了。”说着,颇有些含糊道:“皇阿玛正处在气头上,孤早有所料,这点伤比起胤禟前些日子……实在算不得什么。手板打了很是不雅,又萦绕着一股药味儿,待消去红肿,孤再给你仔细地瞧。”静初抿嘴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就听爷的。”半晌,她动了动唇,垂下眼帘低声说道:“……这回是妾身自作主张,得了阿玛的信,便去翊坤宫寻宜额娘。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