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言情小说 - 和肖邦弹风谱月的日子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反问好友,他看到肖邦刚升起的火焰陡然熄灭,欲辩却最终哑口无言。

“弗朗茨,这有点复杂……我和她不能住在一起。”波兰人叹了口气,他神色复杂地看向好友,“欧罗拉不知道我是肖邦,我绝不能在她面前弹琴——可我又怎么能不弹琴?”

“我亲爱的肖,真的是你吗?你、竟然、和人订婚、套了身份!”

“是的,利兹先生[3],请务必记住,你的好友、我,现在是‘弗朗索瓦·彼颂’,职业作家。”

笑声如烟花般在沙发里炸开。

肖邦翻了个白眼,望着天花板,无视好友在沙发里东倒西歪、毫无形象的爆笑行为。

“神啊,作家!哈哈哈,上帝知道让你用法语写满一页纸有多困难,我收到你上封信时都惊呆了——你竟然说自己是作家?我现在对你会写出什么样的‘巨著’万分期待。”

李斯特擦掉眼角的水珠,巴巴地望着肖邦。

“她来巴黎后请务必介绍我认识,是叫‘欧罗拉’?我要看看她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我的弗心甘情愿去写作!”

“……”

沉默弥漫开来,突然的冷场令李斯特怀疑是不是他触到某些禁忌了。他收起嬉笑,刚准备换个话题,便听到一句迟来的回应。

“钢琴。”波兰人的话音清冽又飘渺,“弗朗茨,我想听她弹钢琴。”

李斯特不禁端正坐姿。

对早就配得上“钢琴大师”称号的好友而言,这句回答足够分量。

“钢琴家?”

“是‘半个钢琴家’,也是‘第二个令我满意的演奏者’。”

荒谬的词组加上惊雷般的评述直教金发青年唇口微张。但看到好友因回忆泛起的温柔神色,他只能以深呼吸平定心神。

早该知道的,眼里只有音乐、钢琴和波兰的某人,怎么可能突然就选择步入婚姻程序——一定是他的世界有人可以对话了。

噢,钢琴家,女孩子!

如果有这样的一家车行,他愿意全款赞助,明天就把那位小姐打包到巴黎来。

李斯特目光灼灼,他终于明白好友给自己套上身份的意图。原来,基本和花边新闻绝缘的肖邦先生,谈情说爱的技巧是如此高级。

“想听她弹钢琴就去听吧,弗朗索瓦·彼颂,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你。”

“就把38号给未婚妻小姐——你是和我互换几周住所,还是去宾馆藏段时间?放心吧,过了今晚,全巴黎都会知道,肖邦先生搬家啦!”

*

等待,总是最易消磨时光,教人心焦。

纵使知道这个时代不能和二十一世纪比,信息传递不易,但数着日子的欧罗拉还是不免渐生忐忑。

直到那封信越过山水原野,从巴黎到德累斯顿,于晨光曦微中交到收信人手中。

写着住址的信件,随信附上的巴黎城市地图,全被摊开放在桌上。

少女再一次拥抱了长者,喜悦全交由臂膀诉说。

“嬷嬷,我们能去巴黎啦!”

第10章Etude·Op.10

【Paris:l'enfer,leparadisetterre】

如果一个人见惯了现代的风景,那么当他踏足十九世纪三十年代的巴黎时,他的第一印象,多半是大失所望。

欧罗拉缩在车厢里,睁大双眼直直地盯着车窗上闪过的画面,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是一座近乎中世纪一般的城市。曾经在书本影像中见过的宽阔广场、宏伟建筑和漂亮桥梁,全部化作泡影。

它狭窄、拥挤、灰黑,充斥着迷宫般的岔路。巷道里,挤满路边到处是古老的石质建筑,石墙上遍布着像是经历了几百年烟熏火燎的斑驳。叫卖声、车马声混合着铃声和碎石被碾压的响动,在弯曲的街巷里碰撞,漫无目的地回荡延伸向远方……

这是巴黎?

混乱、困乏、陌生,并不像个好地方。

纵使在德累斯顿就已经学会要对这个时代降低期待值的欧罗拉,发现她还是小觑了历史上的真实。

少女低垂着头,盯着置在膝盖上的双手发着呆。

从未想过十九世纪的巴黎,与她的第一次会面会如此震慑——怀疑和不安开始蔓延,令她的手脚不禁开始生寒。纷杂的思绪在她头脑中掀起风暴,这个时代似乎正对着她怒目相向。

恍惚中的欧罗拉已经不敢再看窗外。

然而马车却坚定不移地朝着目的地前进。它穿过门户,跨过塞纳河,最终停在旅程的终点——安亭街38号。

铃声响起,少女听见了门栓拉开的声音。身旁的长者麻利地起身,收罗好车厢里的零散物品,扶着门下车。

佩蒂特见她迟迟不动,以为自家小姐对长途跋涉有些不适,需要些时间舒缓,便提出去清点行李,留她一个人静静。

欧罗拉将自己埋在臂弯里。

不顾一切来巴黎的是她,对巴黎生出惧意的也是她……仅仅一个照面,少女罕见地有了怯场的心理。

“欧罗拉?”

温润的男声在侧边响起。她抬起头,眼前是一只男性的手掌。

视线顺着那只臂膀延伸,少女微扩的琥珀里,倒映着在德累斯顿和她签订婚约的青年微笑的脸。

他本是温润的,没有丝毫攻击性,此刻却强硬地将萦绕着她的灰暗撕碎。光点像是萤火虫般,从他的指尖飞向她。

思维、情绪全部停止喧闹,她顺从地交出手。

两个世界,连接成真实。

只一个手掌交握带起的力道,欧罗拉自然而又轻盈地跳下马车。

懵懂的她这才发现,这位先生竟将她带到了光的世界里。

脚下,布满铺路石的街道平坦而又宽阔。四周建筑整洁有序地在街旁林立,已经依稀可见后世巴黎蓝帽子的雏形。车马和行人就像钢琴谱上的高低音谱号,在各自的五线里游走演绎。声音正好热闹到富有生活的活力,所有的音都是和谐。

她环视远方,目力所及之处,还能见到塞纳河上著名的桥梁,左岸公园和宫殿绰约的身姿,以及荣军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穹顶。

和先前的第一面完全不同!

光鲜亮丽,悦目舒适,巴黎像是戴上了荣耀的花环。

欧罗拉此刻才有些明白,为什么这座还未被改建的十九世纪的世界之都,会有“一半天堂、一半地狱”的评价。它拥有天平上两个相互制衡的极端。咫尺间,骇人听闻的贫穷和无法度量的财富都在此共存。

这里,机遇和挑战遍布。一步下去,可能是鲜花与荣耀,也可能是万丈深渊。

比二十一世纪更残酷,更现实。

“欧罗拉,欢迎你来巴黎。”

他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蝉翼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