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金乌逐葵

    冰箱门被打开，一张眉眼明亮张扬的俊脸出现在冰箱窗口。

    那人大手一伸，从里面抓出两颗柠檬，一颗常见的黄柠檬，和一颗青色的香水柠檬。

    洗干净，拿刀将柠檬切片，去籽，除掉苦涩的源头。

    将柠檬片放进高杯，又从冰箱里铲了一些冰块，取来棒槌，用力地隔着冰块捶打柠檬多次，直到柠檬的汁水和香气被挤压迸发出来。

    重新补上几块完整的冰块，再倒入7ml糖浆，加入冰箱里事先泡好的冷萃绿茶。

    取出夏日必备的原味无色气泡水，缓缓倒入，和底部浅色的绿茶混合成清新的渐变色。

    最后，去到厨房向阳窗台上，从薄荷盆栽上剪下几片叶子。

    洗干净，放在手心里，大掌一拍，激醒薄荷的香气。

    往玻璃杯插入吸管，轻轻拨动两圈，混合味道，再把那拍醒的薄荷叶放在液体表面。

    一杯清爽好喝的薄荷柠檬气泡绿茶就做好了。

    宿颂有个难解的课题，一早就去了图书馆，宿风便只做了两杯。

    他端着两杯夏日饮品，稳稳地走上二楼，去找宿雅。

    二楼阳台，宿雅坐在布艺躺椅上，右手边有个遮阳伞，投下斜斜的阴影。

    她处于明暗交界的位置，躺进靠背上会躲在阴影里，但她此时坐着，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

    宿风走近一看，她手里拿着个平板，上面在放电影。

    没说话，他安静地坐在躺椅旁边的位置。

    这躺椅足够大，坐两个人也不显得拥挤。

    宿雅转头看哥哥一眼，投以一个微笑。

    瞧见宿风手里的饮料，眼眸亮起，嘴巴微张。

    这是三胞胎心照不宣的默契，宿雅在等着投喂。

    没办法，谁叫她两只手都用来拿平板了呢，理由充分。

    宿风转动杯子，让吸管对准宿雅的位置，手轻松一举一推，饮料便来到宿雅面前。

    宿雅侧着微低头，含住吸管，汩汩地吸，眼睛还看着平板里的电影，生怕错过一帧一秒的内容。

    酸甜解暑的气泡水，柠檬和薄荷的独特香气在口腔弥漫，多喝两口，便好像跑到了阳光沙滩，听见海浪拍岸的声音。

    宿风喂meimei喝，自己也喝，宿雅喝到一半的时候，宿风已差不多喝完。

    他见宿雅合着嘴，脸也摆正了专注看电影，知道她暂时不喝了，便把宿雅那杯放到左手边的茶几上。

    两手得空，宿风捏住吸管扒拉底下未完全融化的冰块，推到嘴里，喀嚓喀嚓地咬着玩。

    天上的云缓缓游移，夏风不断，房间里的窗帘被穿堂风带动着柔柔地飘飞，从室内往阳台跑，就在他们身边坚持不懈地起舞。

    宿风随意地瞄两眼宿雅看的电影，情节来到高潮，男女主解决了终极BOSS，走向大圆满结局。

    他们在鲜花盛开的草地上，拥抱，随后亲吻。

    外国电影的情感表达总是比较浓烈，男女主热烈地激吻着，甚至能看到他们交缠的舌头。

    接吻的时间很长，之后画面淡出，字幕升起，电影播完了。

    宿雅放下平板，却还是偏头过来自然地张开嘴，还是要哥哥喂喝。

    宿风也再自然不过地拿起宿雅那杯柠檬绿茶，递至她眼前，耐心地等她吸够汽水。

    宿雅不喝了，宿风便把汽水放好。

    杯子和桌面接触时，轻微的震动引起冰块和气泡的活动，小气泡们纷纷升涌，最后在表面进行爆破。

    “接吻吧。”

    杯子里融化到一半的冰块被气泡冲撞，发生滑落，冰块与冰块之间磕出细不可闻的声响。

    宿风嘴里的磨牙突兀用力，咬碎冰块，极度冰凉的低温在他口腔内持续炸开。

    他转过头看宿雅，她神色从容，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她刚才没说过那句话。

    “你说什么……？”

    宿风咽下碎裂的冰块，强装镇定，开口反问。

    宿雅转头看他，手肘撑在腿上，手托着脸，言笑嫣嫣地重复：“我说，我们接吻呀。”

    宿风的眼睛睁大，随后眉毛压低。

    还没等他张口接话，宿雅继续说：“亲吻练习嘛，好像日本那边很流行的，说是在和恋人接吻之前，先训练一下技巧。”

    “现在也上大学了，说不定我转头就交男朋友了。”

    直起身，宿雅往宿风的方向靠近一点点，但仍保持宽松的距离。

    她眉眼弯弯，继续放话：“所以，哥，你陪我先练习一下吧。”

    宿风一边听，脸色变幻不断，好像彩票摇奖，箱子里的彩色号码球终于滚落地，最后停稳在一个低气压的表情上。

    他此时就像草丛里潜伏的雄狮，收敛气息，却收不住锁定猎物的眼神。

    没说话，一侧的眉毛似乎不受控地挑了一下。

    宿雅安静耐心地等着，脸上笑意收敛，但眼睛里的笑意丰沛到往外冒。

    她惬意放松地回退到自己舒服的姿势，没凑在宿风眼前。

    宿风却随着她往后的身姿向前逼近，宿雅从坐直的姿势，到被宿风隔着距离地压迫到慢慢躺进椅背里。

    遮阳伞投下的阴影遮住椅背，她从阳光处退至阴暗中。

    室内吹出来的穿堂风陡然变大，房间里的窗帘叫嚣一般地往阳台外狂舞，在他们身边发出沙沙的声音。

    气泡水的气泡密密地贴在玻璃杯壁上，柠檬和薄荷的香气经久不散。

    宿雅躺着靠背，仰着头，自信骄傲地和宿风对视。

    她是一株向日葵，却不忙着追逐日光。

    因为她清楚明白，那金乌耀芒，会主动来到她的身前。

    宿风的脸往下逼，他宽大的身体将她整个笼罩。

    他越凑越近，手往宿雅脸上伸去。

    猛兽带着雷霆隐怒，近在眼前，利爪在侧，少女也丝毫不露怯。

    她是先知，是预言师，早已算准自己的结果。

    天上一朵厚重的浓积云飘来，遮住太阳，光线恹暗。

    玻璃杯里的冰块几乎完全融化。

    窗帘还在疯狂飘动。

    风很大，吹乱他们的黑发。

    宿风眼前的刘海碎发不断遮住他的眼睛，给他的双眸投下断断续续的阴影。

    宿雅耳边鬓发被吹到嘴角，她懒得去拨。

    两人无声对峙……

    ……

    天上的云拖着笨重庞大的身躯，缓缓飘开，光线一寸寸恢复，明亮如初。

    那捣乱的穿堂风也停歇，窗帘像跳舞跳累了，安静柔软地待着。

    宿风的手终于落到宿雅脸上，他手指一勾，帮她把嘴角卡住的头发扯出，挂回耳后。

    随后一把捏住宿雅下巴。

    把meimei的嘴捏成小鸡嘴。

    一只手不够，又加了一只。

    两只手一起搓宿雅的脸蛋，揉她。

    像揉幼儿园的小孩子。

    “发梦。”

    他松开手，给出回答，声音里携着一丝丝笑意。

    草丛里的雄狮杀机褪去。

    宿风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宿雅揉揉她那被欺负了的脸蛋，撅撅嘴，倒也没什么意见。

    她早就猜到这个走向。

    因此也不觉得遗憾或愤怒。

    她伸手，他默契拿来汽水。

    宿雅自己抓着杯子喝，杯子里的冰块已全部融化。

    味道，变淡了。

    夏风还在吹，已温柔许多。

    他们的衣衫被风儿带动。

    短袖的袖口，不断接触又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