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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山(万珠加赠)

    

烧山(万珠加赠)

                           

    现在,她都不只接触,而是直接被投放到问题的中心,直面那些她尚无能力且没有权力认知的一切,怎不叫她惶恐?

    连这种被迫跻身其中的方式都无法言喻!

    她甚至都不像茫然闯入大人聚会的无知稚童,而是直接就成为了砧板上待宰的鱼!

    招秀很不想产生这种沮丧无力、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感觉,坐以待毙并不是她的心性。

    可她现在难受到了极点,怎么挣扎都没法挣脱,难免叫她生出绝望之感。

    她甚至莫名迁怒,是不是岳元朔用什么方式将他之前的丧气转嫁给了她?

    她怎么会甘心任人宰割!

    七窍应激性的流血已经停歇,但招秀的状态反而更加糟糕。

    被天谴锚定的感知,是从魂魄震荡到骨骼里的震悚,就好像被天地万物所排斥,连呼吸心跳都成为一种罪过。

    似乎她真就成了一只渺小的蝼蚁。

    随时都会被碾死。

    但越是如此,她骨子里的尖锐就越是刺痛。

    那顽固积聚又经久不衰的痛,甚至超过了此时此刻她受到的折磨——招秀两条胳膊耸搭在岳元朔的肩上,身体无力瘫在他的肩背上,还在用尽所有的力气与痛苦抗争,试图保持清醒。

    所以当岳元朔意识到两人之间横着的刀、居然还在隐约颤动的时候,是真的有些吃惊。

    被他硬生生击溃灵性的刀,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后竟又开始被引动。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通灵了。

    是要怎样卓绝的意志与强烈的共鸣,才能做到人与刀浑然一体的顽强?

    转头看去——实际上不必看都知道她有多狼狈。

    血腥味浓重,五官中淌出的血色几乎染红他的肩背。

    人已经半昏迷,气若游丝,一时有一时无,一时轻一时重,眼睛却还睁得极大,直勾勾的就像是要跟什么东西拼命似的。

    两只手臂顽固地撑着,就横在他脖子下面,倔强的姿态无声地张扬着,甚至有种杀了他的寄体以找个垫背的感觉。

    果然岳元朔寻了个空旷地想要把人放下的时候,旋即就被她勒住了脖子。

    她一手紧紧攒在了刀柄之上,一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肢体,明明虚弱到了极点,应激性的动作却又倾注了所有的力道。

    “你死不了,”岳元朔跟她纠缠得披头散发,“放手——天谴而已!”

    说得倒是轻巧。

    招秀的手用力到痉挛了,自己都控制不住。

    被强硬掰开手后,她茫然抱着刀蜷在那,眼睁睁看他在她四周放了一把火。

    放……火?

    火?

    招秀一个激灵,硬生生从浑噩中拉回些理智,思维的拉扯与碰撞像是电流一样刺得她头皮生疼:“你在——烧、山?!”

    她的声音沙哑又惊慌。

    比起对火焰本能的恐惧,她本能中都在担虑的是——这些熊熊燃烧的烈焰要怎么被扑灭!

    悬断山脉的地界一旦燃起山火,会是何等可怕的灾难!

    不知道岳元朔在火中添了什么,火焰烧得格外迅疾,格外凶猛,几乎是眨眼之间,就见它蔓延开去,燎开在树冠叶梢。

    火舌滚滚,一片鲜红,燥风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浓烟与灰烬的焦灼。

    招秀所在的中心地带是唯一被隔绝的所在,并没有火焰侵袭,甚至她刚被吸进喉中的烟尘呛到,就有不知哪来的风一卷,吹散围绕在她四周的烟雾。

    可招秀一边咳嗽,一边还在艰难起身:“灭、咳咳、火!”

    “别动!”岳元朔喝道。

    并不听从他——那副虚弱至极的身躯,刚站起来就晕头转向,甚至站不稳,像是能直直往火里栽倒。

    岳元朔不得不回转过来,他黑着脸踏火舌急急走进来,凶猛的烈焰在他身侧自行分开,竟是没有舔舐他哪怕一点。

    他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摁倒在地:“躺着。”

    招秀拼命挣扎:“灭……火!”

    “不会烧着你!”放火没让他透支,反倒被按住她的动作搞得个气喘吁吁,“别动!”

    招秀瞪大眼睛,眸底也像是有火焰在灼烧,愤怒而崩溃:“我、东域……山!”

    亲眼见到山河图拟化的龙脉之灵的伟岸,亲眼见过九怀江凝聚的水灵之浩荡,她对郁境的山河都产生了由衷的敬畏。

    放火烧山,在她眼中,跟残杀大山的灵性没什么区别。

    这比眼前见着对方杀人更令她不安!

    岳元朔不耐烦地伸手捂住她半边脸,不想让她说话,只是用力太过,封住她嘴巴鼻子像是要把她捂窒息:“让它烧!”

    然而招秀眼泪滚出来的时候,他反倒像是被烫到一样颤了下。

    先是下意识放松了点力道,然后又恼怒:“火不烧大一点,怎么与天谴抵消?”

    马上又道:“不会把山烧死,马上就会有雨。”

    张口还想解释,但忽然又觉得自己话说得也太多了,急惶得像是失了智一般,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眼底的疯狂蠢蠢欲动,他立刻闭了嘴。

    然后他忽得嘶声拧眉,强行扣住招秀下颌,强迫她松口。

    掌心血rou模糊,差点让她撕咬下一块rou。

    到底是谁疯?

    岳元朔怒火没来得及上涨,望着她的脸,又硬生生把愠怒压抑下去。

    简直是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了:“天谴不会跟天灾冲在一起,即使它要来,也不会落雷加重大火。只会下雨。火越大雨越大,耗完天谴的力量,这一遭就算过了。”

    可说这么明白,她还在一抽一抽的。

    岳元朔脊背绷紧,烦透了:“你别哭了!”

    痛到晕厥过去都没见她掉一滴泪,他放火烧个山她要哭成这样?!

    瑶含章养出来的人是不是都这幅臭毛病,把全天下的山河都当作活物?

    岳元朔拿她没办法,索性松手退开一步,不与她接触。

    他从不高估自己的意志力。

    特别是疯狂一直与他如影随形的时候。

    眼前这个女人狼狈得一塌糊涂,又是血又是泪,虚弱得像是拈一下就死的蝼蚁,但仍能牵引他全部的心绪!

    这眼泪简直是能叫他潜意识都兴奋起来的东西!

    哪想到他这一退,她反倒得寸进尺,挣扎起来压住他的咽喉。

    “把火……灭了!”

    她连话都说不清楚,一双眼睛却亮得刺痛人心。

    在她不作掩饰的时候,那里面的情绪明晰得太过,甚至因为太过于倔强而显露出太多尖锐的棱角。

    她咬着牙齿:“就算,天谴……我看,雷……能……劈死,我!”

    明明如此狼狈。

    头顶雷霆疾风的压力无处不在,倾轧着她的脊梁;内府,天元诀与浩然诀混乱的反噬,都在侵吞着她的元气;肢体里寒症的病气与高烧来势汹汹,蚕食她血rou里的生机。

    可这么狼狈的家伙,就差被各种痛苦折磨得四分五裂,还有胆量去跟天谴叫嚣。

    “蠢货,”岳元朔骂道,“你以为你能扛雷?能打得人形神俱灭的天雷,居然还想着跟它硬碰硬?”

    “被天命惯坏的蠢货!”他恶毒又狠厉地说,“你以为顺风顺水是你的实力?你以为顺遂人愿是你的努力?习惯了吃饱蜜糖,连被喂了砒霜都张口吞下!你是没摔得粉身碎骨,没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

    首 发     e  m o  s  h  u w  u   .   c o   m    招秀脑子都没转清楚,却脱口而出:“别把,你的……失败……放,我,身上!”

    岳元朔被她用逆旅压着颈,喉间本来就气喘,一恼就连眸底都开始涌血火。

    这种疯狂浸染下来的时候,距离他最近的招秀也是最先感知到的。

    她好像又被拉进了那个恐怖又扭曲的梦境里,怨憎的邪火扑面而来,浩浩荡荡,要将她的魂魄都给焚烧殆尽。

    只是这回的怨憎又带了些莫名的温度。

    岳元朔深呼吸,强压欲望——不独上一个用了多年的寄体一见她就控制不住下半身,她确实能引动他深层的欲望。

    连占有都不够,甚至是想将她啃噬咀嚼,连血rou骨骼一口一口吞下肚去!

    这种莫名其妙的瘾比失控还要可怕。

    岳元朔撇过头抓住刀,硬生生从她手里抽出来甩到一边。

    掐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后扯,表情严肃得近乎冷漠:“它被利用了,否则也不会指向你。还拿旧有经验去揣测它是最愚蠢的所为。”

    “魏盈君站山顶,你站山脚,你拿什么去弥补高度差距?”

    “什么都不懂就别叫嚣了,”他皱着眉,“有破局之招已是大幸,别再惹我!”

    “你,也在……把,我……当祭物……”招秀眼睛里那些尖锐的东西,清晰得都有刺痛的触感,“我,不,信你!!”

    她近乎嘶叫着:“灭火!!”

    说那么多,竟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我给你机会了!”岳元朔恼怒地把她掀翻,用力按着她肩制止她的挣扎,“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招秀固执到底:“灭、火!”

    他低下头盯着她的眼睛:“你是觉得,女人的寄体,就不能对你做什么了?”

    招秀懵了一下。

    “你还要来挑战我的耐心吗?”

    “畜生!”

    “还知道怕?”岳元朔气极反笑。

    她确实怕到不敢动,可眼睛里噙着泪,充满恨意,更有……不屈。

    那尖锐又挺直的东西比血还鲜红,比光更有穿透力。

    岳元朔面上的恶意都是一滞。

    他缓慢地松开手,却又在下一瞬又死死掐住她的下颌,全身绷得像是拉紧的弓弦,既想就这么掐死她算了,又控制不住想低下头亲她吻她让她哭叫挣扎。

    僵持许久,最终还是伸出手按住她的脸,不再看她。

    “要下雨了,”他恶声恶气,“火烧不死这山。”

    掌心底下湿漉漉的触感更叫他恼怒,他索性撕下一片衣袂蒙住她头。

    “既然知道我被天命惯坏才落得如此下场,”他抬头望天,冷冷道,“那就别做下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