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瑟]重逢

    天色沉沉，玉逍遥上车的时候看看乌云，替在外散步的情侣们默哀一秒，然后的士从原地离开。车上，玉逍遥摸出手机，被非常君的微信问候了过来。

    【今日七夕，良辰美景，可惜啊，咱们寝室依旧是一个脱单的都没有。】

    玉逍遥看看后面出现的一个笑脸：【好孤单啊好孤单，怎么没人陪我这么玉树临风的大帅哥过节呢……】

    他啪嗒啪嗒打着字，然后的士路过一处酒吧，他手一抖把消息就这样发出去。

    “前面停下车。”玉逍遥这么急急说一声。

    下车的时候，玉逍遥脸上的表情还在震惊和悚然之间徘徊，他几步跑进去，然后缩在卡座上，点了单就从那悄悄侧头，瞧过去。

    他们寝室的另一位室友正坐在不远处的玻璃幕墙下，身侧是人来人往，身前也正有人靠近在旁。一朵玫瑰从旁边招待生盘子抽出，又递到他面前。酒吧里光线昏暗，观察角度也不太好，玉逍遥看不清地冥什么反应，只是远远观望，看了会，看他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什么嘛……玉逍遥举起手机，想着真是不公平，一张照片拍下去，关闪光，拍照，转发微信一气呵成。

    【有人偷偷摸摸要抛弃大部队啦。】

    玉逍遥控诉一句，又看到镜头里的人看了看手机，微微向后靠去，似乎是拒绝，但是对面的人坐下来。

    招待生的呼唤又一次传来，玉逍遥回神了把随意点的饮料喝点放下，再看过去，就看到那边似乎起了冲突。

    “喂，没人教你不能勉强别人吗？”

    玉逍遥过去的时候，听到陌生人在那说什么“再给一次机会”，本来的几分犹疑瞬间化为肯定，将他从座位一下拽起来。

    对方一脸惊讶，玉逍遥坐下去地时候，才看到对面的地冥缓缓将讶异收起，很慢地喊一声：“玉逍遥？”

    “走吧走吧。”玉逍遥对着那个人摆手，又瞧着地冥现在的样子。

    酒吧的灯从一侧浅浅映过来，浅紫色长发在他迟疑的脸上落下一半阴影，阴影里是冷白肤色，阴影外才有一点人间颜色。他的反应似乎更加迟钝，看过来的时候动作也很小，又看了一眼才说：“你怎么在这？”

    “嘿，我怎么不能在这？”听他这么说，地冥哼一声再拿酒杯，玉逍遥就从他手里把杯子截下，“还喝啊？你不是已经喝醉了吧？”

    似乎真的是醉了，几秒之后，地冥说一声：“我没醉。”

    玉逍遥就确定了他的状态：“还说没醉。”

    “走了走了，一个人在这里喝醉，”玉逍遥站起来拉人的时候是一个微微俯视的角度，从这里看，地冥这幅模样意外有一点乖巧的感觉，之后的话语也在舌尖转了两圈才说，“……你还真是心大。”

    地冥再挣一下，玉逍遥就把他拎起来，对着招待生买完单，一边咂舌这么一会喝了不少，一边又揪着微醺的人往外走。酒吧外不缺车辆，不用像之前一样等着，玉逍遥把地冥塞在后座，坐过去了马上报一个地址，顿了下，又说：“你还是住这里吧？”

    非常君的朋友圈里偶尔会有他和地冥相遇的消息，某次非常君发文没人给他点外卖的时候，玉逍遥看到上面有个熟悉的地址，第一反应：你们居然背着我吃宵夜！这个想法让他生气起来，却在打开寝室群之后，才在冷冷清清的聊天记录里想起来已经毕业一年了。

    “没变。”地冥的声音慢吞吞传来。

    玉逍遥就在司机已经开在路上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他在车上这么说着话，地冥没有应声，只是微微靠在座椅上。窗外风景变化，光影变化，玉逍遥感觉肩上一重的时候，侧眼就看到地冥靠在那，眼睛闭着，任由阴影勾勒出脸上的一条条曲线。

    地冥的皮相一直很能蛊惑人，就像他的性格一直很恶劣一样。玉逍遥这么想着，对司机说空调温度打高点。

    七夕出来约会的人很多，现在到饭点了，路上逐渐拥堵起来。玉逍遥摸出手机，又把手机放下，来回好几次，才看到窗外的景色重新变得熟悉。

    “喂，到了。”玉逍遥晃晃人，那双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不知道是太困了，还是太醉了，露出一点茫然，玉逍遥带他下去，进小区的时候，人似乎清醒了点，却静静一起跟着走。

    很久没这样平和地一起相处了，上次……很久之前的上次见面还吵架。短暂的时间里，玉逍遥忽然冒出这个想法。

    但是到楼下了，他去按电梯，地冥走进去的时候拉了他一下，他自然进去，又进了房门。

    好怪。

    倒水给这个半醉不醒的人时，玉逍遥熟门熟路地穿梭，又坐在沙发上，看对方乖乖双手捧着杯子一点点喝，从进电梯开始的想法就一直浮现。

    奇怪的相处方式，奇怪的跟着一起上来。

    只要把人丢在小区，放在楼下，或者送进门就好了嘛。

    “你醒了没有？”玉逍遥在古怪做法里问了一句，地冥垂下的眸子看过来，又那样看着他，说：“我当然醒着。”

    “那你是不生气了？”

    大四的时候因为一点误会两个人闹掰，之后就没再和平相处过，每次见面都要相互呛声。后来随着争吵，他们聊天的寝室群也在非常君数次灭火失败后逐渐冷清。

    再后来所有人一起毕业，一起四散天涯，他们寝室三个人都留在这个城市，但是毕业之后，玉逍遥和非常君一起见面过，他也见过非常君朋友圈的地冥最近又换了什么新造型，他和地冥却维持一种古怪的默契，不聊天，也不找对方，像现在这样的见面与氛围简直难能可贵。

    玉逍遥想着，分明每次都是地冥先挑事，所以不能怪他，但是这样问出来的时候，又听到地冥哼了一声：“谁说我不生气。”

    “你怎么区别对待啊。”玉逍遥抱怨一声，地冥看他，直直看着他，玉逍遥就想摸手机找点事做。

    “玉逍遥。”地冥忽然问了一句，“你现在还单身吗？”

    三人聊天群里，最后一条消息，是玉逍遥时隔一年之后刚发的。

    【有人偷偷摸摸要抛弃大部队啦。】

    玉逍遥点头的时候，地冥“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玉逍遥心里有点头绪，又不确定。他坐过去，地冥看着他，然后靠近的时候，对方慢慢闭上眼睛。

    双唇轻轻贴在一起的时候，玉逍遥感到地冥颤了下，伸手支过去，那个人就很顺地直接靠了进去。他们靠在沙发上，好一会，玉逍遥才试探着咬了下。

    大约算是自然，从贴在一起到唇齿相接，一切都发生得很安静。等到一吻完，玉逍遥砸吧了下，地冥微微侧眼看过来，他就说：“还没尝出味儿呢。”

    他这么说着又试着凑近，今天的地冥却意外地好说话，没有反对，只是被拥抱着看他，目光盈盈的，又随着动作，睫毛一下一下轻轻扇动，好几下了才闭上。那枚吻就从唇间转到了闭着的眼睛上。

    玉逍遥轻轻吻过去的时候想，怎么像在哭一样呢？

    明明无泪，却让那些吻像是轻羽一样掠过，像擦拭眼泪一样。

    地冥不知什么时候抓过来，很轻抓着他的衣服，玉逍遥将双手牵在掌心的时候，对方也没反抗。大概是这种顺从太令人放纵，也可能是酒色壮人胆，很长时间的争吵和冷战后，玉逍遥伸手解开地冥的衣服，思维有些混乱，却直接将手放在了腰上。

    “唔……”

    地冥微微躲了一下，靠在沙发上，又在那只手滑过去的时候止住动作。

    “去房间吗？”他问。

    之后的一切都很自然。他们进了地冥的卧室，倒在床上，最开始有点不顺，但是很快尝试着继续。当玉逍遥进入的时候，他看到地冥咬着唇，连呼吸也变轻，低声安慰：“没事的。”声音很低，他靠过去，又道，“疼就……反正你以前也咬过我。”他含含糊糊这么说。

    地冥靠过来，没咬他，只是抱着，半挂在他身上。

    继续的时候，地冥勾着他，又靠在他的脖颈间，呼吸颤颤的。玉逍遥目光往下，就看到夜灯下的背部在光影下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伸手摸一下，掌中和怀里、内里一样柔软。他轻轻按了一下，地冥躲着离开，又很快被抓回来，然后就这样继续，一点点被展露出更多的美丽。第一次结束后，玉逍遥轻轻松开人，地冥伸手抓他的时候，又被分开了正面进入，被拉开一点距离，被一点点观察。地冥眼底一直是要哭一样的盈盈，但是却没有，只是随着一次次而轻轻喘息，双手从抓着玉逍遥的双臂，变成抓着枕头或床单，最后放在玉逍遥背上，两个人正对着贴在一起。

    等到夜灯也关闭的时候，两道身影在黑暗中纠缠在一起，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两个人乱成一团，地冥要抽身出来，又被靠过来，玉逍遥的声音从他脖颈间传来：“地冥……”地冥“嗯”了一声，等了好一会，才听到玉逍遥说，“你好难猜。”

    地冥又应了一声。

    玉逍遥就从下巴亲上来，直到亲到嘴角，又咬了下。

    “像我欺负你一样。”他撑着手，微微悬空身体，看着地冥现在一点露出的柔软模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明明总是争起来，而且……明明，明明那次，地冥很生气。

    地冥又应了一声。

    玉逍遥就说不下去了，心里想，难道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抱着人，又想着以前，想着昨晚，地冥推推他，好一会，才下去穿衣服。

    地冥去洗漱，玉逍遥摸到手机后解锁，看到几个非常君未接来电，然后他打过去了，对面“喂”了一声，之后却是长久静默起来。

    玉逍遥问了出来：“非常君……？你不是连打几个电话找我吗？”

    好一会，非常君才斟酌：“其实，我找的是地冥。”

    玉逍遥这才又摸来摸去，从床上摸出另一个手机，用同样的手势解开屏保。

    他点了外卖，吃饭的时候，坐在那看着地冥。

    “你那时候……”地冥今早都很沉默，又像是有些别扭，玉逍遥看他的时候，他就低头喝汤，现在被问了，才微微抬头看过来，被问得一怔，“你到底是气我送情书，还是气我说只是误会？”

    大学的时候，玉逍遥和地冥一直吵架，但是三天两头争来争去，也还是在一个宿舍里，偶尔再和非常君出去一起吃饭。后来两个人关系有所改善，也只是从每天争论，变成了偶尔辩几句，什么时候关系融洽了，隔几天又斗嘴。

    非常君说他们吵架跟吵着玩一样，玉逍遥偶尔也有这种感觉，但是后来大四的时候，一封送错的情书被玉逍遥放到了地冥桌上，然后两个人却真的冷战起来。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非常君在劝和，但是那次却怎么也劝不了，再之后，非常君的朋友圈没了三个人的合照，只有偶尔和其中一方的信息，从毕业前，到现在。

    “或许……都有吧。”过了好一会，地冥才慢慢答一句。

    玉逍遥坐过去：“那我现在再送一次好不好？那次是误会，这次是真的。”他这么说一句，又等了会，才听到地冥轻声说：“……好。”说完，那气息仿佛要继续说出什么，却又最后什么没说，只是这样应声。

    交往一段时间后，玉逍遥逐渐搬了一些东西过来。这天他点着外卖，小妹发消息过来说同学要感谢他，玉逍遥想了会，才想起来是哪件事。

    他本来要推辞，但是看着地冥在一边看书，又发消息说好。

    “出去吗？”地冥看来的时候他说，“非常君朋友圈的那张照片。”

    他没有继续说破，地冥也就当作自然，走过去伞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在非常君的朋友圈看到玉逍遥捧着玫瑰花，之后，就开始经常出现在玉逍遥回家的路上。如同以前一样，玉逍遥总是习惯走那几条路，然后很自然的，玉逍遥也很快看到了他。

    被剧场的演员追上来是意外，但是意外却将事情连接得更加巧妙，然后非常君在有进展之后微笑将真相说出来：

    玉逍遥去参加小妹的毕业典礼，结果碰巧遇到一个女生被陌生人追着告白，周围还有人被浪漫攻势打动，就过去解了围。玉逍遥抢过玫瑰花的时候，非常君也在越骄子的毕业典礼上，去拍了照，然后半遮半掩地发出朋友圈，直到之后被追问，才肯解释。

    地冥走到伞下：“一起去吧。”

    玉逍遥拉拉他，说：“那天，非常君打电话找你，之后我去找他了。”

    “嗯……其实，我也经常在他的朋友圈看你。所以他肯定早就烦了。”

    “我还对他说没想到你能自编自演，一边做编剧，一边做演员——结果你真的来演了。”

    “还有，其实大学的时候，我也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在之前就喜欢，地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