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试戏

    “呦。”易斯睿从牙缝里嗞出声，皮笑rou不笑地扯起一边嘴角，极力控制着不要现在冲上前去，把这个害自己关禁闭的婊子生吞活剥了。

    裴衔玉对易斯睿仇视的目光视而不见，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

    “四位老师下午好，我叫裴衔玉，在电影学校读大四，今天试镜路佳谣这个角色。”

    宴珩对她淡定的反应毫不意外，如果她委屈地红了眼眶，那才是真演过了。导演见她形象卓越，便也没有计较前面的小插曲。

    “好，咱们直接进入流程，先试试这段哭戏。”成志指挥助理递给她几页剧本节选，裴衔玉匆匆翻页扫过，将剧本还给助理。

    这段戏是全片高潮，路佳谣发现陆凡数次默默帮助了自己，甚至可能对自己怀有不一般的感情。而母亲和她一样误会陆凡喜欢路嘉业，气愤她不肯离开学校，已经安排了人在拳击比赛上对她下黑手。只要她残疾了不能继续打比赛，学校就能名正言顺地开除这个差生。

    路佳谣发疯似的往赛场赶，坐到车上想要给她打电话，才发现自己从没存过她的任何联系方式，只好向哥哥要了她的电话，电话却一直响起忙音。

    当她终于赶到现场，没有看到想象中满地血泊的可怕场景，医护人员正把陆凡往担架上抬，她的胳膊扭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显然已经断掉了。

    “这段戏大部分在出租车上，你对着镜头说台词就行。”每个演员都要表演这个必选片段，导演指了指场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来。

    裴衔玉没有练过这段戏，但很快进入了状态。

    “师傅，拜托你再开快一点，我会给你加钱的，求求你。”裴衔玉用嘶哑的声音低声哀求着。

    “姑娘，真不能再快了，这不是钱的事。”帮忙对戏的工作人员一丝不苟地在对面念稿。

    “可是要出人命了，怎么办啊。”两行热泪从颊边汹涌流下，出租车显示器上的时间来到了比赛开始时刻，她忽地大叫一声：“啊！”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对面念道。

    她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捂住脸，低低地一遍遍哀叫：“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好了，接下来演到达比赛场。”成志简单做了两行记录说。

    她的眼泪一霎那停止了，目光忽地迷茫而涣散，上唇极轻微地翕动着，几乎要放大镜头才能看出来。

    “卡。”

    宴珩很意外，他原来觉得裴衔玉的气质适合演陆凡，而不是张扬、跋扈的路佳谣，看来她确实是个有些天赋的演员。

    当然也不排除这场戏比较特殊，恰好适合她。

    同时她也是个会变脸的女人，宴珩小心地提醒自己。

    “下去洗把脸，试下一场自选。”导演记了两行字说道。

    裴衔玉选了一场发成绩的戏。成绩一向卓越的路佳谣又输给了锋芒愈来愈盛的转学生陆凡，她以往没有这样在意过成绩，但陆凡得到陈锋的青睐后，已经有拜高踩低的同学嘲讽她。

    饰演陆凡的演员没来，导演叫赵凭陪她对戏。

    “你已经很棒了，她也没比你高多少分，你干嘛这么小心眼。”路嘉业有些不耐烦地劝慰meimei。

    路佳谣一拳砸在桌面上，愤恨地瞪着他，“你也来羞辱我是不是？”

    路嘉业一摊手，“实事求是而已，你怎么这么敏感。”

    “好，我很普通，不，我是个失败的烂人，你满意了吗？”路佳谣转过身去。

    路嘉业扶住她的肩膀，歉意道，“是我说的不是，我情商低好吗？你是咱们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成绩高点低点有什么关系呢？那些说怪话的人谁能比你过得好？”

    路佳谣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可我就是比她强！我比她长得好看，比她见过世面，本来成绩也比她好的！她就是个四肢发达的体育生，如果不是陈锋瞎了眼对她献殷勤，我不会心烦意乱考不过她的!”

    “卡。”导演喊道。这次除了易斯睿，其他人都看出有点不对。

    “不行，她长了一张不会欺负人的脸，又是哪怕从背后捅刀子，也不会放狠话的气质，硬演这个角色太违和了。”导演对宴珩说。

    裴衔玉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强忍住了，没有出言辩驳。

    宴珩注意到，问道，“成志，问问她为什么选了这段剧情。”

    导演点头默许了，裴衔玉解释道，“我觉得这段剧情起到了很重要的塑造角色的作用。一贯骄傲自大的路佳谣第一次有种‘自己很没用’的感觉，这说明她对陆凡的感情除了争风吃醋，还有争强好胜。等到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救下陆凡，会再次痛恨自己的无能，而且是更可怕的无能，这段回忆就会像穿起命运的一根锋利的针，同时刺痛她和观众。”

    “你的理解是对的，但是只对了一半。”导演遗憾说道。“而且你的切入点是编剧的角度，而不是演员的角度。”

    宴珩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成志不知内情，只向裴衔玉解释道，“路佳谣不是成长型角色，结局到来之前，她的人设几乎是统一的，她最大的变化和爆发都在大结局，我担心演员演不出那种感觉，所以把它设为必试项目。”

    “平时她是高傲自信的大小姐，只要你随便试任何一场能体现这种特质的戏就够了，可你选了前面唯一一段稍有偏离的戏，你只是把结局的戏换了个场景又演了一遍。也就是说，你不会演‘自信’。”

    裴衔玉心中警铃大作。

    老师是不是骗了自己？他真的有去置换资源，来保证自己拿到这个角色吗？但他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到手，应该不敢违背约定啊。

    裴衔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主动询问道，“导演，我的理解的确错了，我能不能再试一场戏？”

    宴珩难得见到裴衔玉慌张的样子，虽然她不抖不晃，眼神也算得上镇定，但她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如果是第一次见，自己一定注意不到。

    成志话说到如此，已不可能有其他结果。宴珩想逗逗她，想象她为了失去片酬心慌意乱，他就有种报复的快感。

    “你刚才挑的那场戏都没演好，你知道吗？”宴珩戏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