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宁静

    跑累了，季林若让韩雪哲在路边长椅上等她，她去旁边的休息亭买些东西。

    季林若买了水，果盘，还有两袋零食。

    出来的时候，韩雪哲站在长椅旁，望着花海，神情空茫，目光空洞，没有焦距。

    ——只要她不在他身边，他就又回到了抽离灵魂的偶人状态。美丽，苍白，脆弱的一碰就碎。

    听到季林若的脚步声，他转头看过来，对她露出微笑，那一瞬间，偶人的僵硬皮囊从他身体剥落，露出数不尽的痛苦烙印与残缺伤痕包裹着的温和宁静却病态的灵魂，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鲜活生动。

    他的眼睛只望向季林若，他探索世界的眼睛只望向季林若。

    季林若坐到长椅上，先喝了几口水，然后拆开果盘和零食。她把爆米花塞到韩雪哲怀里，自己拿着烧烤味薯片。

    这也是她最近才发现的，韩雪哲更喜欢甜食。

    她插一块草莓放入嘴里，酸的掉牙。于是她又插一块让韩雪哲吃，韩雪哲细细咀嚼酸的掉牙的草莓，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季林若：“…好吃吗。”

    韩雪哲:“好吃，谢谢主人。”

    季林若又插着吃蜜瓜，韩雪哲则慢慢吃爆米花，季林若连着吃掉三块水果，韩雪哲还在咀嚼他第一颗塞入嘴里的爆米花。

    于是季林若自己吃一块，喂他一块，韩雪哲被迫加快了进食速度。

    那之后，他们走出向日葵花海，旁边是果园，季林若和韩雪哲摘了几串葡萄，因为老板说没有打药，所以二人一边摘一边吃。

    准确的说，是季林若一边摘一边吃一边喂韩雪哲吃。

    好甜。韩雪哲想。

    爆米花好甜，葡萄好甜，蜜瓜也好甜。

    甜的让他恐惧。

    他们继续往前走，经过桃子树，苹果树，还有枣树，季林若都摘了一点，每次够不到的时候，韩雪哲都听话的把她想要的那棵果实摘下。如果韩雪哲也够不到，他就搬来一旁的梯子，然后季林若再上去摘。

    穿过这片果园，前面是公路。

    季林若走累了，便拉着韩雪哲坐上庄园观光车往回走。

    此刻已是黄昏。

    二人怀里都抱着很甜的水果，季林若有些困倦，靠在韩雪哲肩上，昏昏欲睡。

    金色的余晖打在她的脸颊，把她的睫毛都染成金色。她温柔的眸子闭上了，而她的体温，她的心跳，她身上的薰衣草香气还是触动着韩雪哲所有的感官，让他不可自拔的沉溺其中，无法挣扎，无法解脱。

    之后二人吃了晚餐，在庄园的放映厅看了场电影。

    是部评分很高的剧情片，季林若看得很认真。

    走出放映厅，季林若感叹“拍的真不错，你觉得呢小雪？”

    韩雪哲:“是的，很精彩的电影。”

    “尤其是女主角挣脱束缚的那一段，太有张力了，但是那里她说三个条件，我只能想起来两个，一个海边一个笔记本，你还记得第三个吗？”

    韩雪哲:“…对不起，主人，我不知道。”

    季林若又聊了几句，发现韩雪哲对这部电影的情节一无所知，好像刚刚看完这部电影的人不是他一样。

    傍晚，季林若和韩雪哲回到房间，因为怕韩雪哲出事，她只要了一间房。

    很难想象，她明明只和韩雪哲昼夜相处了一个多月，就能容忍他和自己睡一张床。

    因为他实在太干净、太无害了，他像白纸一样纯白，也如同白纸一样脆弱，季林若很轻松就可以把他撕碎。

    季林若和韩雪哲洗漱完，靠在床上，盖了一半被子。韩雪哲好像有些紧张，他湿漉漉的目光凝视着季林若，白皙的面颊染上绯红。

    季林若心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念头，和这种状态的小雪相处就像带孩子一样。她拿出带来的国语绘本，然后给韩雪哲读故事。

    韩雪哲没那么紧张了。

    他眷恋的靠在季林若怀里，去看季林若手上的绘本——他大部分字都看不懂，只能看插图，等季林若给他读。

    然后他伸出手，自己支着绘本。

    在这座向日葵花海包围的房间里，在一盏小灯点亮的夜色里，在季林若柔和的声线里，他们共同看完了这个绘本的故事。

    那真是一个很温柔的故事，所有人都有好的结局。

    很多个瞬间，韩雪哲情不自禁的抚摸书页，去感受纸张光滑的触感；用眼睛一遍一遍望向黑暗，望向床前的灯，望向季林若；全神贯注用耳朵去听季林若的声音，去嗅熟悉的薰衣草香气。

    这一切真实的让他恍惚。

    季林若让他吃了药，然后盖好两人的被子。

    “晚安，小雪。”

    她闭上眼。

    尽管吃了安眠药，身体发出困倦的信号催促他入睡，韩雪哲还是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季林若。

    韩雪哲好想紧紧贴着她，好想拉她的手，好想让她睁开眼，好想让她再说说话，好想让她抱抱自己。

    韩雪哲拼命抵抗困意，他不敢入睡。

    季林若突然睁开眼，她看着韩雪哲，轻声道:“睡吧，小雪。”

    韩雪哲在季林若的注视下，终于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