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继国缘一

    鬼，是一种既强大又弱小的存在。

    正因如此，他才会孜孜不倦地寻找着能够消除这一矛盾的解法。我不清楚他的决定和判断是否正确，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制止他，因此我还不能就这么随意赴死。

    我相信包括不死川在内的大家，都比我还要明白这一点，只是有时候在他们看来，行事作风过于不留情面的我总有一种不惧死亡的冲劲。我也想不通自己这种似有似无的热情是从哪来的，明明曾经我并不是这样的人。

    大概还是受他影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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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弃子而流亡四处时。出于谨慎，一开始我并不打算过多接近他，只是腹中饥肠辘辘，暴涨的食欲几乎吞没我所有感官意识，意识明知这么做不对，可身体却不听使唤，迈动了双腿走向那个篝火堆。

    他并没把我放在眼里，长长的刀柄别在腰间完全没有要出鞘的意思。我却根本不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地提出想要借用火源烘烤一下食物以及湿透了的外衫。

    我的准备很充分，我也并没有骗人。我已经饱受饥饿折磨许久，为了增加落魄感甚至还去泡了个冷水澡，对外却宣称自己一不小心踏入了山中猎人的陷阱，险些沉溺死于挖好的水坑里。

    我的遭遇的确看起来很是凄惨可怜，甚至称得上是倒霉透顶，常理来说都会对我同情不已，除了他。在那双隐含着赤潮的眼眸里，好像装下了世间万物，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无可厚非，我在这个少年身上察觉不出任何正常人应该有的对弱者的照顾，这份踌躇不安使得我根本不敢迈出一步，烘干外衣后就匆匆提出要离开。

    他依旧是一言不发，只在我准备抽出架上火堆上方的腰带时，才发现另一端已经被他无声中紧握。向一方拉扯的力道使我怔忪了片刻，再看向那双赤眸时不知为何莫名品出了几分并不如同表面上那般完美无缺的情绪。

    “你没有受伤。”继国缘一的语气疏离，目光始终不曾离开那段颜色古朴的衣带，“你想要什么？”

    我屏住呼吸，不敢答话，薄唇开开合合，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察觉到自己应该尽快离开，但他似是挽留又似是冷拒的态度使我迷茫不已，终究贪念占据了上风，我用尽平生所学向他展露出了一个柔弱凄然到了极点的笑容。

    “我的生命所剩无几了，我只是想找个庇护。”

    ·

    发于夏末，落于秋初。这便是我的宿命。

    ·

    继国缘一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时常发呆，貌似是以捕猎为生，可不管是夺取性命或是手下留情，他都能显得游刃有余，且淡漠身外。

    我总是走向极端，要么同情心泛滥成灾，要么冷漠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和他同行的这段日子不是没有暴露的风险，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被他轻描淡写地揭过，似乎并不打算指出我的异样。我便就当做他心肠软，不愿计较，后来才发觉并非如此，他只不过是…下意识地想袒护一切罢了。

    圣人，当然是的。但他却不承认，他话说得少，一旦有分享欲就是反反复复地提及自己暗流汹涌的童年。被亲父视作祸端，兄长亦隐约透出妒意。他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唯一接纳自己的母亲去世后，他就离开了那个容不下自己的家。

    然后才遇到了我。

    起初我只是想拥有一个足够强大的保护者，足以让我在这段花期凋零消亡前的生活不要那么糟糕，至少保留些许为人的本性，但被诅咒后的食欲依旧起伏旺盛，并不随着身体状况而减弱。

    当我第一次按捺不住扯上他衣角时，缘一的眼神并不意外。他依旧是淡然地看着我，目光平静，日轮般耀眼的红眸里似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就在我以为他即将毫不犹豫地抛下我之时，他竟然微微弯下了腰，生疏地环住了我。

    “这样…够吗？”

    当然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