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
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平常的，有人入睡，有人失眠的夜晚，时间就这样不断向前，世界这般循环往复。 “已经很晚了哦，master还不休息吗？”奥伯龙笑着对藤丸立香劝说道。 “抱歉，我知道你很想下班，但是ap马上就能回复到40点……最后一把，最后一把啦。”藤丸立香虔诚地作着揖。他还是那样的“虫语”十级，还是那样的厚脸皮。 奥伯龙叹了口气 ，“我真的很不擅长战斗呢。” 藤丸立香恳求道：“你是我很重要的伙伴，所以想和你增长牵绊，这种事也是很正常的可以理解的吧？” “真是太谢谢你的厚爱了——”奥伯龙笑得眯起眼来。 “哪里哪里……”藤丸立香感觉妖精王那张纯良和善的脸上氤氲着风暴。 但是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撕破脸皮这点，算得上好事吧。藤丸立香深感自己的计划通，就继续开始了和奥伯龙的大眼瞪小眼之旅。好在再有三分钟，他们就能打完下班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别的枝节变故了吧……？ “前辈！特异点——！”玛修的手突然拍在门框上的动静吓了二人一跳。 “玛修你慢慢说，别着急。”藤丸立香窜了起来，安抚着对方的心情，一边说一边跟着对方往外走，全然忽视了那个早就不耐烦的英灵。 奥伯龙捏紧的拳头又松开，听着二人渐渐远去的动静，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也算提前下班了吧？ 他刚想要离开，就听见一串脚步声靠近。 怎么还有人啊？master真受欢迎啊哈哈哈。等等，这熟悉的高跟鞋声音和节奏，难不成是…… 摩根扫视一圈屋内熟悉的装潢，视线落在那个更加熟悉的人身上，藤丸立香正躺在床上看书。 “我的丈夫，在看什么？”摩根自然地坐在床边。 拿着书的手抖了一下，藤丸立香用打开的书捂着脸，瓮声瓮气道：“……我不太适应这个称呼。” “你是我的臣下，难道还想我称呼你为master吗？” “名字，叫名字就好。” 摩根哼了一声，“好吧，我应允了。” “所以，女王陛下，有什么事吗？” 摩根皱了皱眉，“只是来看看我的丈……立香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在看神话书。”藤丸立香把书的封面展示给她。 “中国神话？”摩根笑了下，又很快收敛，“才这么点？”似乎对书的厚度存疑。 “是很古老的那部分啦。” 摩根迟疑了一阵，收起魔枪自然地躺下了。 “你干什么？！”藤丸立香吓得跳起来，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那双冷色的眼睛望着他，像千年不化的寒冰，又像隔着一层雾霭，语调也平静，“我允许你念睡前故事。” 藤丸立香这才平复了心绪，他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想听睡前故事，原来冰冷残酷的妖精女王也有这么天真幼稚的一面。 好巧不巧的，他很擅长讲故事。尽管那些故事不怎么美好，但是总归扣人心弦，还算有点可取之处。 “你想听什么样的？” 这话问得突兀，摩根瞳孔骤缩，而后又恢复了平静，神色却肃然起来。接着她带着调笑的语调开口，“其实我对泛人类史的不列颠很感兴趣，所以，莎士比亚的作品如何？” “哈哈，”藤丸立香苦恼地挠了挠脑袋，“他的作品我不太熟悉，不如还是讲这本书上的吧？这好歹是现成的。” 摩根嗯了一声，算是同意提议。她的视线跟随着那个被迫坐在凳子上，被人占了床的“御主”。 “那就讲‘女娲补天’的故事吧，你应该会感兴趣的。”藤丸立香笑了笑，笑容里好像颇有些快意。 他却正襟危坐，将书放下，好像对那神话传说已经烂熟于心： “起初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女娲是最先苏醒的神祇，她从无知无觉的状态中醒过来。这时候天地还是空荡荡的，她深觉无趣，开始用黄土做人偶，那些她做出来的人偶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刚刚诞生的人类围着她生活，她却毫不在意继续造人，于是最早出现的那批人也离开了她，创造了自己的部族和文化，不断繁衍生息。各个部落发展壮大起来，他们为了利益开始了争斗。战争之中，共工撞倒了不周山，天地四方崩溃，天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摩根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 藤丸立香打量着摩根出神的模样，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女娲于是想着去修补这个大洞，她烧尽了草木，搜尽了良材，将它们锻成补天的彩石，补齐洞口的空缺。这个过程中，女娲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力，最后体力不支，倒在山间。她是一位神祇，她的躯体相当的庞大，她倒下的地方附近也有她曾创造的部族。” 听到这摩根笑了笑，这笑容并不怎么自然，她有些嘲讽地想，不止她一个人这般固执和徒劳，尽管并没有任何人会夸赞、感谢她们的功绩，但她们都傻乎乎地去做。 她似乎知道了他为什么要选一个这样的神话故事。是为了映照她吗？为了再现她的溃败吗？为了羞辱她的徒劳吗？那个天上的大洞仿佛裂开在她的眼前了，又好像倒转过来的深不见底的渊谷。她已经能预察女娲的结局，从她自身的经历里随便挑出一段来，都能谱写剩下的篇章。果然—— “女娲听不懂那些小人们说的话，而他们以为她是巨怪，以为她不遵法度伦常，是为异族，于是口诛笔伐，甚至于武力攻击她。她早已经精疲力尽，命不久矣，无力对抗这些烦扰，渐渐地消亡了……” 藤丸立香看见摩根仍然冷淡的神情，突然心生不忍，这故事并不好，选得不好，一点都不适合那个一厢情愿、天真幼稚的少女的梦。 “接着说吧。”摩根见他走神，出言提醒，她现在很好奇结局了。 “唔，也没什么了。女娲死了之后，攻击她的部族反倒在她的尸体上安了家，称自己是女娲氏族的后人，再不允许别人自称女娲后人。” “哎呀，还真是个……很讨厌的结局。”摩根冷森森地评价道。 “嗯……我是不是不该讲这个故事？” “你已经讲了。” “如果让你不开心了，那我道歉。” 摩根突然变化出魔枪，指着“藤丸立香”，睥睨着眼前的人，“羞辱我的代价，可不是一个道歉就能解决的，伏提庚。” “哎呀，被认出来了啊。”奥伯龙笑着推开锐利的枪尖，他看见摩根明显地抖了下，不知道是因为恶心还是气愤。 尽管先前已经通过妖精眼识破了幻化，但在看见奥伯龙时，摩根还是愤怒起来。如果是藤丸立香本人讲了这个神话，如果奥伯龙用真面目讲了这个神话，她都不会如此气愤。 “女王陛下，我真的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奥伯龙想自己说的谎有些多，没什么可信度而言了，于是又改了口，“刚开始是有点想作弄你，毕竟你故意提了那个混蛋的事，但是后面就……” “哦？后面你就回心转意了吗？” “算是吧，但是已经刹不住车了，所以出了场很大的‘车祸’嘛。” 摩根已经在准备宝具展开，似乎懒得听奥伯龙辩解的模样。 “等等，这里是master的房间，在这里放宝具不太好吧，容易伤到花花草草，还有那些躲在这里的英灵们啊！” 摩根止住了动作，扫视了一圈，才发现奥伯龙在骗她，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异闻带妖精，根本没有其他英灵。 她好歹平复了下心情，问道：“你为什么要假扮我的丈夫？” “我是Pretender诶，想变谁是我的意愿。而且master是未成年，不能跟你结婚哦。”他就是听见了摩根的脚步声才变的藤丸立香，百分之一百二故意的。而且最妙的是，摩根的妖精眼被污染了，看不透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那我刚进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明身份？” “陛下，那个情况下我说明身份，你会直接解决我的。” “现在我就不会解决你了吗？” “我本来是想等你走了或者睡着了再悄悄溜走的，谁知道你这么不给面子。” 摩根嗤笑一声，“我凭什么要给臭虫子面子！” “受不了，我是漂亮的蝴蝶、高贵的妖精王好吗？别一口一个臭虫子的叫我。”奥伯龙罕见地动怒了，“再说了，我的本源是虫子又是因为谁？如果不是你那么执着，我又怎么会出现？那些虫子又怎么会促成现在的我？” 摩根倒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奥伯龙的确是不情不愿的诞生，的确没得选择。她难得地手足无措起来，想靠近又本能厌恶，想远离又脚下生根。 奥伯龙自知失言，也沉默起来。 难耐的寂静膨胀起来，像暴雨前的湿热空气，挤压着胸腔里的余地。 好在这时有人解围，那人及时雨似的降淋下来，好像是她曾见过的淅沥连绵，淋湿鸟儿漂亮的羽毛。 “那个，摩根陛下，你现在忙吗？”明明已经熟悉得不行，他还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 摩根叹了口气，有人对战时总是只会使用Berserker。“我现在就过去。” 摩根正准备去灵子转移，到特异点帮助她的笨蛋御主，却看见一旁偃旗息鼓的奥伯龙，那副低沉模样相当难得。 “你要一起去吗？”甫一开口，摩根就后悔了。 “啊，是女王陛下的邀请呢，在下却之不恭了。”那张脸上果然又洋溢着熟悉的虚假至极的笑容，连弧度都雕刻得恰到好处。 摩根忍住了扇他的冲动，“……快走吧。” 藤丸立香的嘴张得能塞下一整个金苹果。 “诶？诶？诶——！” 摩根看向玛修，“他到特异点后失忆了吗？还是失智了？”不对，刚才通讯的时候看起来还好好的，那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眼花了吗？”藤丸立香凑过来，围着摩根和奥伯龙转了两圈，左看看右看看，就差拿个放大镜察看细节是否和本人相符了。“摩根居然和奥伯龙一起出现了！” “……”这是后悔的摩根。 “……”这是扶额的玛修。 “哈哈哈，master真喜欢开玩笑呢。”这是经常被迫和摩根组队加班的奥伯龙。 “我记得没有叫你来啊，是摩根邀请的你？”藤丸立香好奇地提出了虽然最不可能，但也最合理的猜想。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安静得连虚影之尘落在地上的动静都能听见。 “是……”摩根想承认，又开不了口。 “当然是不可能的啦，怎么想也是我故意跟来的，毕竟摩根陛下很讨厌我嘛。” 摩根疑惑地瞥了奥伯龙一眼，看他还是一脸假笑，收回了窥探的欲望。算了，任由他去吧。 “真的吗？”藤丸立香欢天喜地起来，“那太好了，以后组队我只用做陛下的思想工作了……”他沉浸在喜悦里，沉浸在又可以多吃苹果的盲目幻想里。 听到这“葛朗台”的傻话，摩根叹了口气，奥伯龙到底在想什么，虫子的脑回路真是奇怪。想加班的话，也不用搭上她吧？ 而藤丸立香正抱着玛修使劲晃悠，感叹自己朝着清除苹果库存又迈进了一步，根本没有察觉那句轻飘飘的话—— “其实我不讨厌你。”奥伯龙对着摩根正要离去的背影悄声说道。 摩根却察觉到，“什么？” “嗯，没什么哦。”奥伯龙摇了摇头。 “你说你不讨厌我，那为什么要毁灭我的国度？”摩根却气势汹汹地来了。 “这两件事并不冲突吧？”奥伯龙见下不来台，只好笑着解释道，“就像你讨厌虫子和跟我组队也不冲突。毕竟我们都有不得不做的事，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这只是立场问题，不是吗？” “你真是个讨厌的家伙。”摩根更加笃定了对奥伯龙的厌恶，“你因为立场的变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吗？” “这么一想，我好像的确没什么原则。”奥伯龙自嘲地笑起来，笑声却轻快，“但我也喜欢童话哦。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反倒会爱上最纯真最美好的童话呢。是不是很有趣？” 摩根却因这提问哑口无言，她不明白奥伯龙在说什么，这个满口谎言的家伙，毫无原则的家伙，到底话里又有几分真实，她不得而知。 “抱歉，让你困扰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藤丸立香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异常，以为他们又吵架了，赶紧过来劝说。 “奥伯龙为什么在道歉，你对陛下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啊，是啊，很过分呢。”奥伯龙嘻嘻哈哈地拽着藤丸立香走了，渐远的声音却传到摩根耳朵里：“我把一只小虫子放到她王冠上了……” “啊啊啊——！”首先，是很标准的尖叫。 再然后是很自然的宝具吟唱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语速比平常快了许多，而且连发的速度快要透支御主的魔力。 “坠落吧！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在我的脚下乞求原谅吧。”“唯有像罪人般死去。无人可以通过！”“将双眼所见之物，全部化为灰烬！” 虽然比平常花费了更多的充能np，但是特异点已经完全清除了呢，还得多谢女王陛下的大力支持。真是风平浪静且美妙的一天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