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追求者（1）

    段云霏嘴里的变态，是两年前闯入苏菀菀生活的一名爱慕者，从未在苏菀菀跟前露面，却总能奇迹般地将“代表心意的礼物”送到苏菀菀面前。有时是艳丽的火鹤花束，还有一些时候，只是一张张倾诉心意的卡片，内容是摘抄的英文诗词，字体流畅而优美，从未落过署名。

    苏菀菀起初没有把他当回事，只是把这些无用的礼物托付给梁叔处理。

    她的不上心很快招来了反噬，两年前的生日宴会上，这位无害的变态掉包了一份来自苏菀菀好友的礼物，寄来了一只鹦鹉的尸体，和一封鲜血写就的苦情情书。在信里，他倾诉着对苏菀菀的爱意以及在发现苏菀菀对他并不上心后所感受的无尽痛苦。

    他疯狂而病态的做法给那场宴会上的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段云霏也是因为那一次的意外，才得知了这位不知名爱慕者的存在。

    因为这意料之外的礼物，那一天的生日宴会被迫提前结束。苏菀菀起初还强撑着，装出无事的模样，之后被梁叔发现她时常半夜惊醒，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于是开启了长达小半年的心理治疗。

    据苏菀菀后来吐露，她惊厥的原因并不是受到了惊吓，而是心存愧疚。

    毕竟，那只可怜的鹦鹉，是梁叔出外留学的小儿子送给梁叔的礼物，梁叔睹物思人，几乎把鸟当儿子养。

    却因为她的关系，遭遇了如此不必的不幸。

    在苏菀菀与精神方面的脆弱作斗争的时候，苏汀集合了一群人，展开了对这位神秘爱慕者的调查。

    他请来的人，都是在国内寻人的行家，里头最声名显赫的一位，帮好几位自小被拐卖的客户，追本溯源的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请来了如此强大的团队，手上还有对方送来的礼物与手写书信，照理来说，寻人应该是手到擒来的。

    但谁都没有聊到，对方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一般，在每一个可能暴露身份的环节都提前做了反侦察的设置。

    书信和礼物都是托人准备的，联络此人的账号是每次都更换的，订花的花店没有监控，每一次都现金结付……在这个充斥着信息与数据的社会，他却谨慎小心地没有留下任何声音、画面、影像信息。

    他像是一个活在现代社会里的幽魂，来无影、去无踪，只是萦绕在苏菀菀身边，久久不散。

    最终，苏汀依然没能找出他的真身。

    但好在，sao扰还是停止了。

    可能是因为苏汀的调查带来的困扰，也可能是因为对苏菀菀失去了兴趣。自那以后，对方再未出现在苏菀菀的世界里。

    他像是一个突然闯入苏菀菀世界的过客，横冲直撞地留下了满地狼藉，然后宛如一股青烟，倏然的，消散在空气里。

    *

    段云霏的问题，勾起了苏菀菀极为反感的回忆。

    几乎是本能的，那种被俯瞰、被嘲弄的窒息感再度席卷而来，令她四肢僵硬，神经紧绷。

    为了舒缓不适，她清清嗓子，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道：“他要是再敢出现，我就要让他知道，虐待动物是有报应的。”

    *

    与霍九霄会面的当天，苏菀菀起了个大早，专程去京市首席造型师姜涛那里做了全套造型和护理。

    哪怕知道对方不近女色，她也得保持对人起码的礼貌与尊重，不能失了礼仪。

    做完造型出来，时间已有点紧张，苏菀菀赶着赴会，闷头往前走，不小心和一名男士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她一边道着歉，一边尴尬后退。

    结果对方先一步认出她来，迟疑地发问：“……小苏？”

    苏菀菀定睛一看，这才认出被自己撞了个满怀的，竟是自己曾经的心理医生——温樾。

    苏菀菀笑弯了眼，跟他打招呼：“温哥。”

    温樾带着笑点了点头，算是跟她打过招呼，随口寒暄道：“这是赶着去哪？这么着急。”

    “家里安排的，去见个相亲对象。”苏菀菀迅速答道，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打断了温樾即将出口的话，“——温哥，我要迟到了。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单独约。”

    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温樾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随即摘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若有所思地低头擦拭起来。

    *

    苏菀菀紧赶慢赶的，终于在超过约定时间五分钟时抵达了约定的地点。

    她一进门，就看见苏汀的手下正在跟一个高大的男人激烈地交涉着什么，从那高大男性拿着外套的肢体语言来看，大概是对方准备离开，而苏汀的手下正在竭力劝阻。

    苏菀菀再次刷新了对于自己未婚夫直男程度的认知。

    她扬起明媚的微笑，快步走向争执的二人。

    苏汀的手下看见她过来，眼睛发亮地朝她招手。

    站在对面的高大男人看见这一动作，也顺势转过身子，看向苏菀菀的方向。

    这是苏菀菀第一次直面霍九霄，在这之前，他只是一个或在纸面上，或在传说中的名字，孤僻、偏执、狂傲……别人用来描述和形容他的词汇有很多，却都无法概括出这个男人的本质。

    而在两人双目相对的一瞬间，苏菀菀只觉心脏被撞了一下，在他高大、英俊、冷漠的外形之下，她不知怎的，好似触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灵魂。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潸然泪下的冲动。

    她静静地注视着霍九霄，霍九霄也静静地回望着她。

    时光仿佛在此刻定住了。

    负责跟进会面的小张未能察觉到二人间微妙的气场，出声打破了这玄妙的一刻。

    “霍总，您瞧，苏小姐来了。咱们还是坐下吧。”

    霍九霄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苏菀菀，移开视线，沉默地坐回了椅子上。

    小张期待又焦急地朝苏菀菀招手，示意苏菀菀过去。

    苏菀菀拢了拢自己耳畔的发丝，走到霍九霄的对面落座。

    “那……两位慢聊。我就在门口，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我就行。”

    小张说完这话便离开了，将房间留给默然不语的二人。

    房门关上，苏菀菀打量着霍九霄的脸，困惑地问道：“……霍总，我们在哪儿见过吗？”

    霍九霄端起一杯茶，眼睑垂下，避开与苏菀菀四目相对，淡然回应：“我想应该没有。”

    “是吗……”苏菀菀若有所思，“但你看上去好面熟。”

    “有很多人这么跟我说过。”霍九霄点点头，挑眉望向她：“可能我就是张大众脸，你觉得呢？”

    苏菀菀盯着眼前这张能上娱乐圈混饭吃的脸，一时语塞。

    他的神态太过诚恳，以至于她竟分不出来，对方是真心这么认为，还是在嘲讽她的搭讪技巧。

    可问题是，她并没有在搭讪，他是真的觉得霍九霄看上去很眼熟，却又记不起来在哪遇见过。

    “——我们真的没见过吗？”苏菀菀再次发问，一双眼如X光般扫视着霍九霄的全身，像是要把他瞪出个洞来。

    霍九霄，这个传说中不近女色到近乎阳痿的男人。

    往后一靠，用手松开领口最上的一颗纽扣，懒洋洋地道：“要不，我们进房间，我脱给你看？”

    苏菀菀：……不是，大哥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