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冷是暖，去问太阳

    “啪——”

    炉子里木炭燃得正旺，大丫从山下城镇里带来的荔枝被放在炉上的铁网上，烤差不多了，发出一声裂响，皮开rou绽，汁水四溢。

    白玉京就这一点好处，灵气虽不比万年前，却依然足够各种不合时宜的蔬果在冬季生长。

    顾千寻眼馋地看着，又不愿从温暖被窝里爬出来，便拍拍暮云的手，让他替自己拿。

    指使人做事总得给点好处，暮云轻笑一声，在顾千寻锁骨和下巴上各啃了一口，这才丢下手中的剑谱，去替懒得动弹的娇气包拿荔枝来床边，顺手剥了壳，去了核，塞进顾千寻的小嘴里。

    比人界的甜。

    顾千寻边吃边想，觉得自己还能再忍一忍白玉京的压抑。

    她已经忍了十个月了，从春到冬，每日糊弄完闻光长老布置的修行任务后就黏着暮云，缠着他分食大丫时不时送上来的凡人食物。

    暮云只愿意吃顾千寻奶水的怪癖终于在她孜孜不倦地“教诲”下被纠正过来，现在会偶尔从顾千寻嘴里分吞一些点心碎片，或甜水糖粒。

    真的是为了那么点碎片残渣吗？还是为了其上粘附着的顾千寻的唾液？

    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炉火还在烧，烘得屋子里暖洋洋的，顾千寻吃完茶果点心，又懒散地躺回了暮云怀里，歪着头瞧剑谱上火柴人比划着招式。

    看不懂。

    “小云还没找到合适的剑谱吗？”

    “嗯，”暮云揉了揉顾千寻的脑袋，“雷灵气内藏戾气，暴虐难控，剑法不能用寻常那些大开大合或四平八稳，得剑走偏锋，求一个随心合缘。”

    但是“缘”这一字最难求，他已经将藏书阁翻了一半了，那些剑谱每一本都是珍品，可他用起来却还不如霜寒十四顺手。

    其实雷灵根更适合符修，借符引雷方便，但符篆的威力与修士自身修为挂钩，金丹永远打不过元婴，元婴也永远比不上化神，不像剑修，能借身法与剑意领域越阶作战。

    顾千寻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后疑惑道：“雷，很难控制吗？”

    一边说着，一边在掌心用水雾凝出一小朵云，云中又凝出冰晶，和水滴摩擦产生电荷，正电荷上升，负电荷下沉，不过瞬息便攒出足够的电量，瞬间击穿周围未被电力感染的空气，发出一声细微的雷鸣，而电光则弯曲缠绕上顾千寻细白的手指，一路火花带闪电，还想往下去烧藤蔓手环，被一巴掌打老实了，不动了，化成一圈紫金色的指环，箍在少女的食指上。

    暮云看着这堪称奇幻的一幕，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笑了起来：“娘亲真厉害，娘亲是被天道眷爱的珍宝。”

    天道眷爱？

    顾千寻摇了摇头：“天道不喜欢我。”

    天道怎么会喜欢一个“bug”？哪怕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bug”，而是来帮其修复轮回的，天道也不会喜欢她，顶多看在司梦的面子上给她开开后门罢了。

    天道不喜欢她，这个世界也不喜欢她。

    她是世界的外来客，只会被排斥，从来得不到喜欢……

    怀中的少女忽然沉郁下来，暮云虽不明白她所说何意，却知道此刻该如何做。

    “没关系，我喜欢，我喜欢娘亲。”

    顾千寻弯起嘴角，头搁在暮云壮阔紧实的胸口，点头应下了这一份喜欢。

    这个世界不喜欢她。

    但她也不喜欢这个世界。

    扯平了。

    她只喜欢那些喜欢她的人，比如酒生、绾绾、司梦、小云……

    和哥哥。

    她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情感，别人怎么爱她，她就怎么爱别人。

    她像月亮，太阳剩了什么样的光芒给她，她就反射回去什么样的光芒，是冷是暖，去问太阳。

    天气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

    快到年关的时候，江绮绮终于寻了个机会，借运送丹药原料的借口来了莲花剑宗。

    江城江家是做丹药原料供给的，族中有一祖传秘境，遍生灵草仙植，品质和数量都是白玉京中数一数二的。江家凭此与白玉京近八成的宗派都有生意往来，莲花剑宗自然也在其中，药堂长老炼丹所用原料都是从江家购得。是以，当江绮绮提出想来拂去峰看看雪景时，药堂长老没什么思索就带她去了拂去峰。

    只是在心里疑惑了一下，拂去峰什么时候以雪景闻名了？居然还吸引人千里迢迢从江城赶来一看。

    不过江绮绮所言不假，拂去峰确实是有几处雅致雪景，其中最好的一处，恰在暮云所住潇湘夜雨楼后的竹林小亭，还登上过白玉京名胜录。

    于是暮云便被闻光叫来了拂去峰山顶的正殿。

    “师父，重月长老，”暮云朝闻光和药堂长老重月行礼，顾千寻也跟着行礼。

    重月对暮云没什么反应，只笑眯眯地望向顾千寻，他和闻光都不意外为什么只叫了暮云，却跟着来了顾千寻。

    事实上，虽然暮云从没正面说过他和顾千寻的关系，但整个莲花剑宗却都默认了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儿。

    甚至有小道消息说他们已经在人间成了亲，拜了堂，结了夫妻。

    因为他们太粘糊了。

    闻光教暮云练剑时，顾千寻就在一旁支个小马扎看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画本，等顾千寻跟着重月学习辨认草药时，暮云就守在一旁，顺便给重月看着丹炉。

    重月是几个月前自请来拂去峰串门教顾千寻炼丹的，原因无它，不想浪费了顾千寻的水木双灵根。

    只是教着教着又生出了别的心思。

    顾千寻实在是天赋异禀，什么草药什么丹方什么火候什么配置比例，只看一眼便能记得八成，剩下二成再看一眼也记住了。连霍凛来凑了一次热闹后也直呼她和裘榕不分伯仲。

    有几分夸张，但相差也着实不大。

    顾千寻自己也有些惊讶，她瞧着那些配比融合和烧制，虽然工具用起来不顺手，但原理和过程她都知晓熟悉，就像她知道该如何用水雾搓出雷电一样。

    她会这些，很早以前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