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懵懂的神子vs最强的凡人
诞生之初，作为影子的那一个他，在看到meimei的第一眼，便本能地想要同她亲近，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就像是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那样—— 既然他们是一起出生的，那此前也应该是互相依靠的吧？ 神力魔力，鸿蒙混沌，对于稚嫩的混血幼子来说，龙茧内部的那一方世界，便是无人打扰的伊甸园。 他生来便是残次品，只差一点就被另一半幼子吞噬。那幼子在发现他之后就收了手，允许他继续存在，与她携手做伴，大梦一场。 救下他之后，她便更改了下达给祭司的神谕：是两个孩子。另一个叫……嗯，不如就叫纸鬼白吧？跟我对应，是个小男孩。 无论是身、还是名，都是她赐予他的礼物。他的初始性别是男。见到他时，她甚是满意，他也由此默默定下了性别。 那些对于外界的零星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最初便是由她转告他的。这幼子无所不知，在骨茧里感知与cao纵外界，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昔日她常与他聊这个宇宙，有时候对他说神殿的首席祭司是个很害羞的小姑娘，有时候说教皇是她的好朋友，有时候又说神明们都很好闻，这种生物神性最高所以味道很好。 每次听到她谈论别人，他就会陷入不安与烦躁。他不想听到她念叨别人，他也好闻，他也会装害羞，他也能成为她的好朋友。他想做最亲密的那个，独一无二的那个。既然她那么喜欢他，就不能只偏爱他一个人？ 在她眼里，他跟外面的祭司、教皇、神明，是一样的么？今后她也会这样喜欢他们？ 这怎么行？她待他这样好，她的好，应该是他一个人的。既然是天意让他出现在她身边的，那这就代表了某种机会和可能性…… 他迷上了这个幼子，想将这一切永远握在手里。关于她的一切，他全都想要：不死之力也好、无上神力也好、哪怕是她的容貌，他也想要。 而她很温柔，对弱小低级的他慷慨得不可思议。他缺什么，她就给什么，无论是爱还是陪伴还是力量。当双方实力差距过于悬殊的时候，靠争抢是没用的，最后会是这个结果，只能是因为她愿意。 神子摇着赤金羽翅，缓缓下落，居高临下地伸出胳膊环住了他的肩膀。身为神子，她愿意不求回报地实现凡人的愿望，可她自己却什么都不想要，无欲无求。 他像往日那样搂住了她的腰，充满眷恋地靠在她胸前，再一次因为神子的爱心醉神迷。神子对他说，既然他没有安全感，那么她就给他傍身之物，让他再也不会害怕任何事情。她会替他赶走一切忧愁，让他快乐起来。 可她又怎么会真的懂他在害怕什么？他想要的东西……说出来都是玷污了她。就算真的说了，她也听不懂。神，至高无上、完美无瑕，同时却也最是冷酷无情、不通七情六欲。这孩子身为神之子，亦然如此。她的仁慈和怜爱，针对的是世间万物，并不独属于他。 他依偎在女孩怀里，面颊淌过了什么又热又滑的东西。她想让他快乐，但她永远也不明白他的快乐究竟是什么。她什么都不想要，也就意味着她不会为了任何人驻足停留。 她问他为什么要哭，身为神子，她是不会掉眼泪的，所以她理解不了他怎么了。神性漠然，无喜无悲。他像往常那样强忍住内心的绝望，怀揣着阴暗的私欲说他只不过是喜极而泣，神的荣光让他感受到了生而为人的幸福。 古有佛祖割rou喂鹰，现有神子以身饲龙。 就像成年以后魔女小姐做的那样，当时她一下子就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分给他了，让他一瞬间无所不能，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平凡的自己……再也不想回头。 他提前提醒过她，如果这样做的话，她自己就一无所有了。可她说，在她看来他才是最珍贵的存在，如果这些就是他想要的，那么她全都可以赐予他。 ——他的贪念也因为这番话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想无论他做什么，她应该都会原谅他的。她什么都给他了，一定是她想要把自己交给他的意思。如此神眷，凡人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动心？同时他又怀疑她之所以会觉得他珍贵，是因为此刻她身边只有他一个凡人。如果今后这位悲悯众生的神子来到人群中……她还会再舍得回头看他一眼么？ 神子接着又表现出了从容不迫的自信。 分给他之后，她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她说她以后还是会再获得这些小东西的，骄傲又淡定，理所当然得好像整个天下都可由她随意调配。 ——这话是什么意思？神力竟然是会再生的？这个伊甸园的力量难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么？ 这便是神的领域？他无法勘破真相，他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更无法理解她与神之间的联系。那时他就知道只有她是神子，而他，什么也不是。 他是什么？ 人之初，性本恶。他就是这份恶的化身，生来便是与神子对应的反面角色。她的善良将他衬托得更不是个东西了。贪婪、邪恶与欲望，这才是他人皮之下的真面目。他害怕神子会收回力量，让他再度沦为尘埃，更怕她来日成神，将自己这样的残次品独自遗弃在人间。 凡间、仙境、神界……在他看来都不如这个只有他们二人的伊甸园好。 他不想将来眼睁睁看着神子羽翼丰满，飞升成神，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所以一得到力量，他就推翻了旧日的秩序。前一刻还算是伴侣，这一秒就破釜沉舟下了狠手。 力量是她的武器，但她自己放弃了，露出了破绽，而他恰好又很卑鄙毒辣。 为了中断发育，不给掉以轻心的年幼神子任何喘息之机，纸鬼白当机立断地击碎了整个伊甸园。一举捣毁旧世界之后，强锁着刚刚失去一切的女孩来到新世界。龙茧所铸的伊甸园破灭了，炸成万千密布裂痕的碎片。 机会只有一次，引诱、讨好、哄骗……他已经等了很久。赶在她反悔之前，在她再次恢复那份无人能及的诡力之前，他想也不想就用这份力量抹除了他们的过去，断了回头路。 他知道规则，当然这也是她教给他的——不同世界有不同的法则，来了这里，她便身不由己了。他们二者之间的身份，也如他所料，从此大不相同，阴阳调换。 所谓【世界树】，本质上不过是年幼的神子成神的摇篮中转站，降临现世后，神子会在这里得到最好的保护和教育，直到神力成熟，再次晋升告别尘世。神子拥有全宇宙最强大的忠仆：龙。而且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没有任何力量能将神子从摇篮里带走。 所以这里，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神子充满善意地赠予他自己的相貌与力量时，是否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被他吞噬取代？她的爱是无私的，能带给世人快乐，他的爱却恰恰相反，建立在自私和痛苦之上。以至于最后诱使他利用神子的大爱，摧毁了原本属于神子的一切。他无法割舍那份私欲，所以是低级的残次品。 这个孩子被他藏在了影子里。就像一张白纸，什么也不记得。被他抹除神力光环之后，无论是等级还是身体状态，全部直线倒退，堕落到最原始的状态。这下他也有自己的小东西和宝贝了。她虚弱而美丽，永永远远沦为了他的所有物。 出生以后，他对她做了两件事，其一是删除记忆；其二便是收走了她的翅膀。 这也是为什么小恶魔没有双翼的原因。从一开始，就被他切掉了。 而删除记忆，则分为暂时和永久。像穿越时空，就是永久性的，事后无法复原。 为保万无一失，他选择用神力删除了meimei的记忆——这也是永久性的。除非她能得到第二份神力化解封印，否则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想起那段前尘往事。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消除的第一个生物，便是神子。谁能想到摇篮中尚未睁眼的美丽传奇，其实是早产儿？她身体虚弱，任人宰割，而他没有放过这天赐的良机，雷厉风行地抹杀了过去，将全部的全部，都归于己有。 他不仅删了她的记忆，也擦去了自己的。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他将那一页撕掉了，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包括自己。他不敢回忆往事，想起过去他就会想到那个不堪的自己。降世以后，因为不想面对过去，所以他首先就对记忆动了手脚。 他是怎么赢的，重要么？重要的是赢了以后，她就只能任他支配了。此后他也不再是依附着神祇生存的寄生虫，而是唯一的真正的神祇。 新任神祇将自己一分为二，移出完整的记忆，提前托付给影子。 但影子尤不可靠，因为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所以他谁也信不过，额外施加了一层咒法。这段回忆，仅由影子保管，但不容影子窥视。 很像是临死前才敢打开看一眼的忏悔录。 然后，再统统忘个一干二净，任由这个孩子和自己的影子，一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之中。等到将来有一天他能够心安理得地面对过去的时候，再独自释放这段尘封于暗影中的回忆。 充盈着极暗混沌之力的诡异圣光散去以后，新生神台上，只有他一人站在血迹与粘液中，好像她从未存在过。 她当然是存在的了，今后她会跟他永远在一起。神子陷入了长眠，不——永眠。她再也没有机会作为神醒来了，这个孩子会在他的影子里安详沉睡到永远。 那么他如何能够心安理得？是应该日复一日地赎罪积德？ 大错特错。他并没有回头的打算，也根本就没兴趣做好事。与之相反，他对这个世界恨之入骨，天生仇视凡人。他已晋升神祇，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跟俗世的万千凡种做朋友。这些凡人屡屡侵犯独属于他和她的领域，他降临现世的那一刻，便是做好了全部杀掉的心理准备的。 这里是受神子守护庇佑的地方，更是从他手里分去了神之爱的地方，他要毁掉这里才行。他降临这个世界，一来，是为了困住神子；二来，就是为了大行杀戮。无论是一，还是二，都名为【恶欲】。 一步步走下神台时，自他身后，淅淅沥沥地留下了很长一道污血。由于他从头到尾都散发着阴冷的杀意，所过之处，身边之人，尽皆面露异色，小步后退为他让路。 有时候他会想，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该死的杂种，这些人为什么还允许他这个祸害出生？难道不该在他尚未降临现世时就杀了他，从源头上解决问题？说什么无法允许卑贱的恶魔杂种成神——倘若他不是神子，难道这些纯血种就能容这样的他平安长大，登上王位，成为一国太子？！ 有时候他又觉得，正因为从龙茧中走出的是他——正因为是他，所以这帮人才会变脸。 这条血路真的很长，走到尽头时，他竟还是没能淡忘自己本初的模样。 他一遍遍自言自语，告诉自己他才是天命，现实却不肯顺遂人愿。他就知道自己始终还是那个劣质的残次品，明明已经获得了这样的力量，却还是被人们一眼看穿本性，被鄙视被嫌恶被排挤。 周围的凡人不肯跪他，他无奈地捂住脸苦笑了很久，迫不得已，只好动用神力强迫他们屈服。他们不认他，却认得这份神力，所以最后还是全部跪下了。 销毁记忆之前，他给自己预留了很多道指令，比如他应该抓住一切机会毁灭世界，比如他绝对不能放那个孩子从自己身边逃走。所以哪怕忘记了过去，与凡人独处时，他也总是能够毫不犹豫地选择下杀手。 凡人一旦跪在他身下之后，结局便是一死。神子在身边时，他会为行恶找理由；她不在时，便是无差别全部抹杀。 虽然记不清原由，但爱与恨却依然存在。记忆可以抹除，欲望却还在。忘了，却依然下意识念着。 就像以前那样，他会再一次用神子给予自己的力量，击碎神子所属的世界。她喜欢什么，他就消灭什么，直到她眼里只有他为止。等他再次创造出只有他们俩的伊甸园，他就能够放心地唤醒自己的宝贝神子了。 不，今后她再不是神子，而是他的孩子。是他含辛茹苦地将她养大成人的，她不能不认他。 没过多久，他就为自己的强盗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的朋友将他视作邪物，一遍遍加以驱逐。他一次又一次回归死亡，心中的憎恨也愈演愈烈，对活人原本没来由的懵懂杀意，也再次找到了坚实的理由。太好了，既然诸位也不怎么友善，那就别怪他不仁义了。 他不清楚如果换成她来的话……或者他当初没有下黑手，他们这对双子能以全盛状态一起从龙茧中诞生，处境会不会有所变化。总之，落子无悔。他已困顿其中，作茧自缚。 这是报应。毕竟神选择的继承人是她，而不是他，他只是被抛弃的祭品。他骗走了神子的力量，绑架了真正的神子，所以神罚从天而降。 如今这一切固然是他自作虐不可活，但又未必不是天意！神想要护着她，所以把厄运全都转移到他头上来了。看啊，此刻他不就是在替她去死？该死的明明是她！出于恐惧、嫉恨和愤怒，他无数次想要亲手掐死影子里的孩子，却往往在准备下手的那一刻陷入困惑和迟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恨自己心爱的小妖怪。 这是自然。他早就清空了记忆，他能记得什么？他只知道他天生就是神子，因为过于出众，反被世人嫉恨迫害，这一切都是这个世界的错，与小妖怪有何干系？ 小妖怪被他掐疼了，她一抱怨，他就下不去手了。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都是他活该。 他总不爱小妖怪触碰自己眉间的神印，其实是心虚。在她面前的时候，他会本能地感到羞愧，能藏就藏，不愿展示。 是因为贪恋这位神子，他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生，是因为想要得到神子；死，亦是因此，如同报应；亦生亦死，更是因着放不下这执念。 所有人都想杀了他——毫无疑问就是他非要逆天改命的代价。对凡人动手，不一定真有报应。但他看上的是神子，这便不可能逃掉神罚，所以活该日复一日被千刀万剐，尝遍酷刑受尽折磨。 这罚他受了，可一想到神子可能会逃跑、会觉醒、会脱离自己的掌控，他就觉得自己这个人的存在、自己的信仰，全都摇摇欲坠，即将坍塌。 后来他的神子终于还是死了。她那么弱小，连自己的生命都守不住。这便是弱者的命运。龙只是好奇地轻轻碰了碰她，她的身躯就被刺穿了。如果有足够的力量，至少能撑过他死亡的那段空窗期，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地死在龙的利爪之下。 不行。不可以这样。她应该跟他在一起，而不是一个人去死。他们约好了要一起活下去的。不行不行不行，谁也不能动她。她是独属于他的神眷，怎么可以不经过他的允许就回归太虚，逃到其他地方去？ 她死亡的那一瞬间，他的神印——他抢过来的那份神力，竟也有所感应，为了护主，提前解锁了全部力量，直达圆满。这可能也是下一年他能成神的一大原因，他之所以会是历史上最年轻的现世之神，便是因为这一场事故。 刹那之间，她获得了新生。春风化羽，浴火重生——这孩子复活的速度，竟然不比他慢多少。恶魔是不可能死在了世界树还能复活的。连她的母亲都做不到，她却能轻而易举地打破天条，重返现世。 他猜测她一定是夺回了部分不死之力，他那时太过震惊崩溃，神魂动荡，所以被她乘虚而入了。仅凭一个眼神，她就扭转了局面。 可见，神还是爱着她。神还是站在她那边的。 后继沉入黑暗的时候，她并不是因为撑不下去死亡了，而是已经激活神的力量，重返了神的领域。 生死之间，她却还是很从容。仅仅讨回了她暂时需要的那一点点力量，便收手了。剩下的还是留给他，继续容他做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子。 这样看来，他所拥有的一切，或许仅仅是神子的施舍和怜悯。她只不过是把‘小东西’借给了他，只要她需要，随时能拿回去……拿回去了会怎么样？她会再次变成神子，永远离开他对不对？她之所以从头到尾都不争不抢，无怨无悔，是因为清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对不对！ 这位神子受神力洗礼，心境大约也调了回去，再也瞧不上他这种低贱的残次品——一定是这样的，所以她才变了脸，再不容他与她亲近。他更加肯定这些‘小东西’就是祸害，迟早会偷走他的孩子。他只能趁着自己依然还有力量，将她强留在身边。这是孤注一掷，也是反抗和斗争。 如果不能一起留在人间，他宁可用尽一切手段杀了她，逼她跟自己一起沉沦于仙境。 再后来，为了阻止他伤害神子，死的是他的影子。 神之影自尽之后，他不敢面对的过去，也卷土重来。他想起了神子是如何爱护自己的，也看到了神子是如何陪伴自己的。前半生他几乎时刻与神子待在一起，同时却也离她很远很远，从未真正与她在一起过。 再次看到神子的时候，过往的伤痛与寂寞忽然都消失了。他意识到自己再也不用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为她而死这么多次、替她承受了那么多恶意，他其实一直都在赎罪。他已历经极刑，却仍不知悔改，所以，就请尊贵的神子留在他身边吧。不要醒来，也不要离开他。 他终于敢面对那段往事了，可神子却想要同他做个了断。她断得很决然，一举清空了自己的记忆——是的，比起记忆被区区世界树侵蚀，他更倾向于是她自己故意抛下了过去。是她不作抵抗，放任世界树抹除了旧痕。 大抵，是因为神子在临死前许下了【不要丢下我】这个愿望，所以无意间唤醒了自己的神格。神，虽然从不回应他的祈求，却会回应她这个真神子的呼唤。 而神格是什么？是最神圣无情之物。在神眼中，她正处于异常状态。神无情，而她有情；神战无不胜，她却弱小到只能跟着他混口饭吃，甚至还死在了凡人手里。 惊动神格之后，这个出现异常的人格，就必然被神消除矫正。以神代人。她的初衷是想复活来见他，结果人是回来了，她却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她了。真正杀死她不是龙，而是她灵魂深处沉睡的神格。区区一条龙，对这位传奇神子根本构不成威胁，哪怕她至今都没有醒来。 通过抹除记忆，外加一次进化，神子就被调回了正常状态。 他想这应该也是一轮神罚。凡人的一生，便是这样被戏弄的一生。不管有多努力，在神看来也只不过是个笑话。 进化之后的小恶魔曾对他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会忘记一切，或许是因为那些事原本就不该存在？你应该顺其自然，而不是跟天道对着干。】 他只能一遍遍否认她的话，哀求她不要丢下自己。他现在就是天道，他希望她留下，所以她应该听他的，像以前那样爱着他。 没关系没关系，这位可是神子，想要高攀她，自然没那么容易。这点挫折吓不倒他。他会更努力的。只要她肯留下，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他知道这样也不够——神子本就天生拥有一切，用不着他给。所以当她不屑一顾地扔了戒指时，他虽然备受打击却也能理解。还是那句话，他会更努力的。 具体该怎么做？为了能够配得上自己的神子，他将视线移向了神殿。 凡人不可能改得了神子的命格，所以他必须成神。否则，神子随时都有可能会苏醒，谁知道如果再出一次意外，她会不会就全部想起来了呢？她只是睡着了，身份却没变。 此时他也已经认清了现实：身为神祇，他的敌人早就已经不是凡人了，而是神格，是神。 如果他的所作所为天理不容，那么他就取天理而代之。 以外面不安全为由，他不许神子再见任何外人，断了她的社交，将她关在家里。她很不满，却也无计可施，被他强行困住了。他杀光了宫殿里的侍从，理由是他们可能会刺激她自尽。这其实只是一重原因。不管是亡者仙境，还是所谓的神界，他都不许她去，他要她好好待在他身边。 还记得小时候meimei曾经叫他爸爸mama，对，这就是他想要的。他的目标就是成为小恶魔的爹地妈咪。他想当的，是更高层次的天君，是神父、圣母。 神，与神子——这也是他会说她是自己的孩子深层次的原因。如此一来，他们在一起，便是天经地义。他的孩子毫无疑问是属于他的。 想要成神，和他当初打碎伊甸园的目的是一模一样的。一来，是为了锁住meimei，二来，是为了干掉其它凡人。前者优先。 神力，既是他的武器，也是他必须提防的定时炸弹，等到这份力量失去利用价值，他就会全部炸掉。比起这个世界，他真正最想摧毁的，是从未伤害过他的神子。成神以后，他就有能力杀了她了。 为了不露馅，设计好一切之后，他便勒令自己遗忘。故技重施，删除记忆，只留下无数条具体的指令。 无论是去仙境追寻力量、笼络援军；还是利用高贵的身份和强横的力量，在世界树结党营私，制造人偶；亦或是凭借神印的力量潜入禁地，搜寻各类圣物、传奇武器…… 记忆被扭曲之后，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从受害者的角度出发的。 他想要成神，是为了拯救虚弱的恶魔meimei，是为了替无辜的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他不需要记得meimei的神格才是自己的目标，更没必要铭记她才是真正的神子，这些信息只会干扰他行动。他想要做那无情之神，就不能被凡人的情感左右。软弱和良知，统统都是无效情感。 真神子的朋友们不欢迎他，是他成神路上的绊脚石，那他就把他们全部除掉。无论是教皇，祭司，还是神明。尤其是教皇，是重点监控对象。 每次对视时，这凡人都会将余光落在他的神子身上，眼神意味深长，不怀好意。他挡在自己的神子身前，数次警告这凡人别想靠近他们兄妹。但他就像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总是神出鬼没，虎视眈眈。 这凡人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一早就决定要弄死他了，更何况他还敢这样碍眼！他不会让他死得那么容易的。 【可悲的凡种，你们就那么急着送死么？】 后来，他果然成了那神。他是史上最强的神子，成神几乎是必然的。 只是事情跟他的计划有点出入。贪婪的残次品不止他一个，他被怨鬼反噬，失去了意识。 当他被鬼魂魇住，忘了自己是神的时候，他很幸运，因为他还有meimei可以唤醒自己。但当他亲爱的meimei反过来被他这厉鬼缠住时……真是太可怜了，她身边一个能用的好人都没有，她只有他，而他够坏也够狠，并不打算叫醒她。 这个孩子再也不可能想起自己是谁了。在她选择给予他拥抱的那一刻，真正的她就已经死了。为了让他自卫，她送给了他一把刀，只可惜他并非羔羊而是恶徒，对美味的神子垂涎不已，所以在拿到刀的那一瞬间就反手捅向了她。 等到杀光碍事的活人之后——哦不，为了保持正义性，这应该叫‘大仇得报’，那之后，当他作为现世之神，最后一次自尽的时候，他也终于放下了心结，如获新生。成过一次神以后，他觉得自己终于完美了，他甚至学会了伪装怜悯，没有赶尽杀绝。 他一直都希望自己真的是完美的，越完美越好，只有这样才配得上从一开始就完美无缺的她。正因为他曾亲眼见过最完美的神子，所以始终自惭形悴，无法摆脱残次品的阴影。 他始终还是觉得自己这样的残次品不配得到这一切。 既然他配不上……不就只有把对方拉下来了？双双堕落之后，身份就勉强对上了。堕落的神，堕落的神子，合该是一对。 现世之神美洛蒂捅向自己的那一剑，本质上，同时贯穿了他们兄妹二人。这也是小恶魔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会是在马车上的原因。美洛蒂自尽，对她也造成了永久性不可逆的损伤和影响，就此由神化人，受到重创失去意识昏迷。 这下好了。神印已毁，神格破灭，神子不可能还有机会成神，只能永远陪他留在人世间。他不仅除掉了所有碍事的第三者，还成功捕获了举世无双的真神子。 恶人就该永远堕落。他不想当这神，也不准她晋升。她疑惑不解地问他为什么放弃神位的时候，依然不记得伊甸园的故事，所以她并不清楚—— 他其实毁的是她的神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