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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把永远设置成长大(上)

    第七章:把永远设置成长大

    Chapter 7: Never grow up

    狄维恩找到伊冯的时候,她正坐在悬崖最高的地方。这里除了乱石什么都没有,只有风会从这里经过。这里成了她每天都会来的地方,而且一坐就是大半天。每当他找不到伊冯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碰碰运气。

    很久以前,这里还是海鸟的落脚点,它们在这里停栖修整,再次扑向蓝天。后来黑龙回来了,于是弱小的生灵再也不来这里了,生物本能让它们畏惧这头古老又强大的生灵。这座岛是几千年前龙的王座,如今处处透露出破败萧瑟,就连曾经的王座也在黑暗中落寞。

    这里是整座岛最高的地方,甚至连龙的栖息之地都比这座山矮一些。这座山嶙峋陡峭,中途没有落脚的地方,只有最高的地方有可以坐下的地方。普通人类想要爬上来几乎是异想天开,但是伊冯可以。

    回到岛上之后,她常常会在这里坐一天,望着远处的大海。这座悬崖下的海浪比人鱼岛的更加汹涌,没有浅滩,潮头狂吼着一遍又一遍冲向乱石堆,被击碎成白色的泡沫,消失在新一轮奔涌来的海浪里。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必定尸骨无存。

    狄维恩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来这里,小女孩的脑子里有奇奇怪怪的想法,和她说话也变得费力了起来,她会用千奇百怪的话回答问题,就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疯子。

    岛风鼓动时也吹起她的碎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变了。

    伊冯刚出生的时候,并不是很健康的孩子,可怜的露西亚能把她生下来都是个奇迹了。那是狄维恩第一次见到龙示弱,他傲慢又冷漠的王居然也有难为情的一天,开口请他帮忙。当时狄维恩还觉得很神奇,异想天开:难不成终于有我更擅长的事情出现了吗?

    然后王从怀里掏出一个婴儿,他沉默着,龙也沉默着,只有婴儿在哭。

    当时狄维恩恶补过一阵带娃技术,但是学习成果是惨烈的。新生的婴儿实在太脆弱了,他轻轻捏一下,她身上就留下了深红的淤痕。后来伊冯被送走的时候,他还实打实难过了一阵。她长大后肯定不认识自己了,也不知道人类会不会照顾好她。

    狄维恩还记得他第一次在看到长大后的伊冯,那时他站在人群里,小女孩顶着一头灰扑扑的头发从巷口经过,她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身上穿着旧衣服,那双眼睛倒是很亮,下巴尖尖的,看着精神头还不错。

    小孩子更要营养充足,而斯沃德家显然又扣又穷,狄维恩一度怀疑过国王分拨的钱都被他们私吞了,斯沃德家那两个女儿明明长得又高又漂亮,小小年纪,胸脯涨涨。反观伊冯,她还是个豆芽菜。

    被龙带走后,伊冯的营养终于跟上了,她的个头也开始窜,青黄的肤色变得细白柔嫩,就像煮熟的蛋白。狄维恩在阿米特隆的时候,偶尔也会去人类的店铺里逛逛,买点好看的衣服,再买点富人才用得起的精油和油膏,挑选最讲究的食物,让龙带回去。虽然他们缺席了十年,但是往后的时间还长着,他有的是机会弥补。

    狄维恩和龙下了血本和心思,效果也是显著的。伊冯变得越来越好看,白金色的头发在日光下就像点缀了碎晶,光泽感十足,不愧是拉维纳吉的后代,她继承了拉维纳吉族天赋般的美貌。如果她现在走在阿米特隆的街上,大家一定会频频驻足,那头发太惹眼了,圣梅西亚人没有这么漂亮的头发,狄维恩想。

    这几天格外热,她穿着单薄的背心和短裤,坐在石地上,背上突出一对雪白的肩胛,和嶙峋的肩头,两条腿被石头反复磨出红的划痕,她抱着膝盖,专注地望着大海,曾经她已经看腻的东西,她又不厌其烦地看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受惊过度,伊冯回来后发了一场高烧,龙用魔法治愈了她身上的各种伤口,但依旧无法免除这场来势汹汹的高烧。

    她在病痛和高热中昏睡了两天,睡觉的时候捂出了一身汗,半夜醒来的时候就像一条从水里捞上来的鱼,浑身湿透了。她想去洗个澡,光裸的小腿从被窝里滑了出来。这里曾经皮开rou绽,深可见骨,但在魔法的作用下已经恢复如初了。

    刚醒来的时候,她险些忘了这里曾经还有伤口,她反复确认,摸到的永远是一片新生的皮肤,光滑得像蒸蛋,和她曾经的皮肤完全不一样。

    龙卧在床上,这几天它一直在。它变成了最小的样子,相比起身体,它的尾巴格外长,几乎占据了体长的一半。在伊冯醒来前它靠在软垫上睡着了,尾巴无意识卷着她的小羊抱枕,伊冯偷偷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它背上的棘刺。

    龙惊醒了,睁眼的一瞬间,它立刻翻身爬起来,昂首挺胸,威严十足地瞪着她。

    伊冯努力按下心中的震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以往她总是先它一步沉入睡眠,每次醒来的时候龙已经离开了,这似乎是第一次她看到龙睡着的样子。可惜还没多看几眼它就醒了,她头晕眼花,还浑身冒虚汗。

    “你醒了。”

    伊冯指了指自己汗湿的衣服:“我想去洗澡。”

    龙轻轻一跃,从抱枕堆另一头跳了过来,它踩在软垫上,步态拘谨,如果不是外形还保留了龙的模样,它看上去就像一只黑色的猫咪。

    伊冯还在发着烧,洗热水澡也变成了体力活,她累得气喘吁吁,很快就回到床上躺着了。龙卧在她身边,用魔法帮她一点点烘干头发,伊冯侧过身,小声说了句谢谢。龙没有接话,它垂目看她,看上去也格外疲倦。

    “你是不是很累?”

    “为什么这么说?”

    伊冯把被子拉了上来,试图也给它盖上,被它用龙翼挡住了。它拒绝了。她枕在柔软的枕头上,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努力抱紧自己。

    “不知道,我只是感觉你很累,你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吗?”

    龙有些惊讶,好像伊冯说了什么很怪异的话。

    “我没事。”它的语气笃定。

    “那我要继续睡了。”伊冯闭上眼。

    她无法像狄维恩那样有敏锐的洞察力,只能被动地接受他人传递的信息,并信以为真。

    如果换做是狄维恩,他大概已经感觉到龙身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实际上从巨木林失火开始,它就一直在世界各地穿梭,但每一次追查都要被迫暂停——因为它要在日落前赶回船上。

    每日限时的追查相当困难,往往刚捕捉到一丝重要线索,却迫于时间不得不折返。但龙总归是龙,它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迫使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靠狄维恩提心吊胆地追踪实在太费神费力,它直接飞往火焰谷,潜入失语者的故乡。

    去渡口参加绿精灵的加冕仪式是真的,但只去了一天。绝大部分时间,它都在追寻深埋的真相。

    有一天中途停落在屋顶时,龙又拟了一个小小的幻觉魔法,让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都以为房顶上的只是一只乌鸦。它坐在屋顶上整理思绪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它最近做的事情非常诡异。

    它在仿照人的行事风格。

    龙的举止和人不一样,人有一日三餐,吃穿住行,会巧言令色来掩藏自己的真实意图,魔法师把自己埋在古书中追寻力量,政治家在一张桌上委婉谈判,为了做一个决定往往要花费几天时间。但龙不一样,龙是绝对的力量和无上的权力,它们只要从天而降,从人类的城邦上狠狠碾过去,人类就会顶礼膜拜,唯命是从。

    曾几何时它也是这么做的,只有龙才能与它对话,人类只能顺从它的意愿,没有商讨的选择。但是现在它却变得很小很小,小到和人类的宠物一般大,为了不被发现,干脆藏在屋顶隐蔽的地方休息……甚至等晚上回去,它还要听小女孩讲她一天的奇妙经历。

    奇怪,太奇怪了。不理小女孩是很容易的事情,她精力旺盛,可以自己一个人滔滔不绝很久,它就坐在一旁听着,思绪偶尔会飘远,但又很快被她叫回来。她会不满地朝它抱怨,会用哭泣和闹脾气来逼迫它,会自作主张地躲在它的龙翼下,也会在睡眠中把被子蹬到一边去,把自己冻得瑟瑟发抖直打喷嚏,让它不得不守在她身边,时时刻刻照看她。

    龙真切地体会到了露西亚的感受。

    她还在怀孕的时候,就开始天天担忧自己素未谋面的孩子。她肚子里的确有个活着的生命,但还没有发育到能人沟通的地步。她时不时柔声细语地对自己的肚子呼唤一声宝贝,甚至要拉着它一起对这个不能讲话的胎儿互动。

    它偷偷检查过,露西亚很正常,她没有被蛊惑,也没有失心疯,但她的言行举止看上去和疯了没有两样……面对露西亚“摸摸看”的盛情邀请,龙几乎是狼狈地拒绝了。

    露西亚还在怀孕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她每天都要在床上躺很久,昏昏欲睡。当她生下伊冯后,她又开始不睡觉了,几乎是彻夜醒着,守在摇篮旁,就仿佛是孕期那段时间里,她一口气超额完成了睡眠任务。

    伊冯是个很乖的孩子,很少哭闹。即便如此,露西亚还是不放心,哪怕都已经闭上眼睛睡觉了,她也会突然坐起来,就像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她惊慌四顾,披头散发地爬起来,冲到摇篮旁。她要亲眼看到孩子安然无恙,才会心甘情愿躺回去。

    以前它不懂,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照看好,又怎么护好更弱小的孩子?

    可现在它似乎懂了,这种焦虑的关切是无法控制的,不论路途多远,不论它多么疲倦,都会扔下手头的事情,飞回来陪小女孩吃一顿热乎乎的晚饭。

    伊冯又醒过来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龙以为她饿了,问她要不要吃东西,她摇头。她看上去焦躁不安,缩成一团,捂着肚子翻来覆去。

    没过一会儿,她小声说,“肚子疼。”

    龙沉默不语,它也有点不确定了,治愈魔法应该已经生效了,但她还是不舒服,说明她身上并没有伤口。所幸的是小女孩没有折腾太久,就再一次睡了过去。

    第三天她退烧了,可以下床自由走动了,只是还有点精神不振,又过两天她彻底康复了。一场莫名其妙来势汹汹的高烧结束了,狄维恩说她是受惊过度又着凉,才会一病不起。

    狄维恩终于回来了,他换了一身新的行装,乱蓬蓬的头发也打理好了。他把头发剪短了,露出了平整的额头,以前那身破破烂烂的外袍也扔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崭新的黑色大衣。这几天他一直不在,大概是被龙派遣出去有其他事情要忙了。但是她今天不太在意这些了,因为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她要去给白人鱼送行。

    白人鱼被葬在了海里。它的一生都在大海中,死后也应回到大海的怀抱。

    它身上的十几道贯穿伤早就不再流血了,仿佛血早已从它体内流尽了。它的尸身被魔法保存得很完好,和生前一模一样,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也丝毫看不出腐败的痕迹。

    狄维恩把白人鱼放在小舟上,问伊冯有没有要放上来的东西。伊冯摇了摇头。白人鱼仰面躺在小舟中间,它闭着眼睛的样子格外温顺,但伊冯更想看到它张牙舞爪的样子,哪怕凶狠一点也好。白人鱼的头发间有一片小小的黄色花瓣,她想帮它把花瓣取下来,但又收回了手。

    这样也好。

    龙缓缓低下头,双翼向后展开,就像高高扬起的船帆,这是龙罕见的致敬姿态,它们原本就是最伟大的生物,没有任何人配得上这一礼。伊冯坐在龙背上,目送着小舟被推走,它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好几次差点要被掀翻,但又顽强地浮出水面,破浪前行。可下一刻一个巨浪卷了过来,人鱼和小舟彻底消失在了大海里。

    她的目光失去了焦点,她轻声说:“白人鱼果然是很蠢的动物。”

    狄维恩说的没错,白人鱼和海蛇一样,虽然有强劲的rou体和凶残的本性,但是它们的脑子实在不怎么好用。否则,白人鱼为什么不去撕碎流血的伤口?又为什么会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人类?

    没人知道答案,或许是人们对白人鱼的了解还不够,或许那家伙根本就不是白人鱼。

    在回家的路上,伊冯问龙:“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魔法?”

    “没有。魔法做不到这么多,生命走到终点就不能回头了。”龙答道,“没有人能反抗死亡。”

    意料之中的答案。伊冯翻了个身,靠着它的脖子。龙正载着她走在石地上,一步一步,大海渐渐远离了她。

    伊冯小声说:“那如果我死了,你可不可以把我的骨灰也从这里撒下去?”

    这种不着调的话一般不会被理睬,但是破天荒的龙回答了她。

    “你不会死的。”

    “怎么可能呢?每个人都会死的。有一天,我也会像mama那样死去。”像那条白人鱼一样,蠢蠢地死掉。

    海浪击碎的声音吞没了她的尾音,有一瞬间,她的眼睛里映入了金色的光照,转瞬即逝。

    龙又说了一遍,“你不会死的。”

    它的语气如此笃定,可是谁都知道人类会死,他们要么被杀死,要么出意外死掉,要么老死……人类是短命的物种,就连洞xue里的矮人们都比人类长寿,这个世界上只有龙不会老死,可她不是龙。伊冯望着天空,目露茫然。

    “你知道吗,我在那座塔里等待的时候,最大的恐惧其实不是海蛇,或者黑暗密闭的环境,它们不是无解的。最让我感到恐惧的,是我的软弱,我没有办法面对任何困难,唯一能做的就是趴在地上祈祷你和狄维恩快点找到我。原来有些弱小,不是用魔法就能解决的。”

    龙的脚步停了下来,十分罕见,它有些烦躁。

    “伊冯,不要说了。”

    它是在命令她,可是为什么它的语气又像请求?伊冯难过地想,这都是她的错。

    “我总以为一切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下,但是我犯了严重的错误。”

    它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稳,这次却多了些什么别的,伊冯听出了里面的悔意……和痛苦?

    “我应该早点去找你,而不是让你做诱饵。”

    它回过头,伊冯怔怔地看着它的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诱饵?”

    龙叹息:“是,我想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但我不仅没有找到他,还害你受伤了。”

    听到这话,伊冯没有惊叫害怕,也没有瑟瑟发抖,她只是扣了扣脑袋,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她想过很多次了,她的安全只是暂时的,因为龙和狄维恩在她身边。真的到了被打晕掳走的那一刻时,她竟然有种“总归躲不过”的释然。身边危机四伏,敌人一直藏在暗处才让人不安,他们一旦跳出来,太阳一照,是人是鬼总归一目了然。

    “果然是有人在策划这件事吗?他们想要做什么?拿我做实验?总归不是急着要我的命吧?不然我也活不了那么久。”

    “现在还不清楚,但可以确定雷温莱斯背后还有其他人。”

    这是没听过的名字,伊冯疑惑道:“雷温莱斯?”

    “他是火焰谷的一个魔法师。你刚离开阿米特隆,他就开始调查你了。那段时间里狄维恩一直在追踪他,我让狄维恩杀了他,但是他逃走了。”

    “然后呢?”

    “然后巨木林失火了,你还记得那枚红色的龙鳞吗?”

    伊冯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她一直随身带着,但是她立刻想起来她早就换过衣服了,那身衣服在海水里泡了太久了,早就被换下来了。

    龙看穿了她的意图,“不必找了,那个鳞片已经不在了。我不是要你找到那个鳞片,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个龙鳞其实来自另一头龙,制裁之红龙,它生前有非常强大的魔力,用它的龙鳞做媒介,可以唤出和龙焰不相上下的火焰。纵火者用龙鳞引出火焰,是想让你看到那场大火,进一步唤醒你和龙焰的共鸣,我怀疑纵火的人就是雷温莱斯。但在那之前你就已经看过真正的龙焰了,无需引导,所以那天晚上你直接失手放出了龙焰,如果我不在那里,巨木林会被烧得一干二净。我们留在巨木林对白精灵只会是巨大的隐患,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伊冯咽了口口水,心跳得太猛烈了,它在胸口的扑通声几乎盖过外界的声音。她呆呆地听着,被动接受这一切。

    她没来由地想起那片黑龙鳞,斯沃德太太指着龙鳞上的咒文说,这就是你的姓氏,法森特,你就叫伊冯·法森特。那时候她只知道自己的姓氏拗口又奇怪,谁能想到上面写的是最古老的咒文,她就顶着最危险的龙语当做姓氏,摇摇晃晃地过了十年。入学的时候她在表格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伊冯·法森特,同学问她叫什么,她说我叫伊冯·法森特……这期间没有任何一个魔法师发现异常吗?还是大家其实都知道,只是瞒着她不告诉她?

    谁都瞒着她,连龙也是这样。

    “那片鳞片……红龙的鳞片是被谁割下来的?”

    她还记得龙鳞上刀割一般的切口。

    龙缓缓摇头,“不知道。雷温莱斯也出身火焰谷,红龙的龙尸也在相同的地方,这一定不是巧合,所以我去了火焰谷,调查了雷温莱斯的出身。他是一所魔法学院的研究学者,已经很久不回学院了。学院的管理者告诉我,他是一名外勤人员,工作内容是走访世界各地,寻找奇特的魔法体,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他看中了你。在你炸了那条酒巷之后,他和学院上报了有关你的信息,获得了学院的批准,拿到了实验岛的使用权……”

    伊冯忍不住了,她打断了它的话,愤慨大声道:“等一等,可我是人啊,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路边的老鼠,也不是一棵不会动的树!他如果想研究我调查我,为什么不来找我,而是在背后搞这些偷偷摸摸的勾当!”

    她又想起白人鱼了,她愤怒又悲伤,心口像是被重击了一拳,闷疼闷疼。龙又靠近了一点,巨大的头颅几乎要把她从背上挤下去,她忍不住推了一下它。

    “我明白。”它轻声道,它在安慰她,“所以,雷温莱斯背后可能另有其人,一个人类魔法师不可能有胆量做出这种事。”

    伊冯闷闷道:“你不知道是谁吗?”

    “我猜不出来,与其满世界地去找他,不如等他主动动手。对方明知如此,却不得不动手,于是他送来了那条白人鱼,把它的出现伪装成一场龙脊鲨的追杀,所以我同意你把白人鱼留在船上。”

    “什么?!”伊冯惊叫了一声。

    她太激动了,起身的时候一头从龙背栽倒下去,龙的尾巴稳稳接住了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每一次她快要摔倒的时候,龙都像是早已预料到,往往她还没倒下,就已经有尾巴或者龙翼等着她了,它有各种各样方式接住她,再把她放回自己身上摆正。它把伊冯举起来,放在自己头顶上,那里有尖角可以扶着,她不容易栽倒。

    “是的,那条白人鱼不是偶然出现的。它身上有精神魔法的痕迹,很细微,很巧妙,施展魔法的人很擅长精神魔法。这个人选中白人鱼也是因为它天生就携带精神魔法,用魔法扭曲它的意志时,咒文的痕迹也更容易掩盖。既然这人已经把精心制作的鱼饵送上来了,那为何不咬钩,看看他想把我们牵到什么方向?”

    伊冯没有说话,她感到恐惧,龙轻蔑的话语震慑了她。她怎么忘了?龙原本就是一位君主,真正的君主,温情亲昵的样子都是短暂缥缈的,龙从来是诡秘又无情的生物。

    那条白人鱼的身影跃入记忆中的海浪,消失不见,突然又变成安静沉睡的模样,和小舟一起被巨浪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