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现在是早上五点六刻，府里所有人都到齐了，包括主人梭罗威尔和夫人维奥丽塔。

    多亏了那场爆炸。

    事实上——由于不请自来的访客，所有人都提前醒来了。

    贵族们通常需要比我们这些下等人更长的睡眠时间，更何况男主人还带着昨夜晚归的疲倦。在他起床后的半小时里，我起码听见他打了十五个哈欠。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精神手握象征家族权威的拐杖，以最好的姿态迎接访客。

    现在让我们忘记那声该死的爆炸，因为更可恶的在后头呢。

    清早当杰森赶到门口时，他终于看清烟尘中的人影并非附近的什么孩童，而是公爵德文希尔的尊驾。

    四匹黑色骏马拉着酒红色镶金边马车，由两名训练有素容貌端正的仆人驾驶，还有三名仆人坐在马车顶上，燃放礼炮的估计就是他们。

    车厢内的公爵本人则裹着天鹅绒毛毯呼呼大睡。

    恕我直言，他睡得可真死！

    耳朵里估计塞有半斤棉花，才会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女佣们以最快的速度换上新被单，铺好地毯，麻利地摆放花瓶并添上壁炉的炭火。整理好房间后，男仆们协助客仆一齐将德文希尔抬上塌，那张结实无比的大床rou眼可见下沉了一截。

    公爵的睡相使我久违地想起乡下姑婆圈养的那些肥猪。他和这些猪有着惊人的相似点：都四仰八叉地躺着，张口呼吸，并且鼾声如雷。

    我遵守良好的职业素养，只和他身边的贴身男仆打个照面，就小心翼翼地掩上房门，直到拐出走廊才发出嗤笑声。

    .

    我途经书房时听见男主人对弗克斯交代公爵到访的后续事项，除了起居还有一些别的。

    由于睡眠不足，他很是痛苦地扶着额头，左手的指关节在桌上叩得响亮。

    据他所说，德文希尔祖上曾为国家开疆拓土，立下不朽功勋，获得无数褒奖。但这些功勋——跟现任德文希尔没有半毛钱关系。你瞧他愚蠢的样子，连曾曾祖父的十分之一都未能继承。

    不过他的到访对我们府邸而言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男主人当然希望能同他攀上关系，这有利于提升公司名声和民众支持度。所有聪明人都知道该怎样做。

    “不管他要在这留多少天，我们都应当招待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史密斯太太斗志昂扬地鼓舞仆人们。

    我不忍心浇灭她的热情，“话是这么说...依我看，公爵此人绝非善茬。”

    在场的几名仆人都望向我。

    我接着说道，“他马不停蹄从10英里外连夜赶来，却连声招呼都不打，还未进门就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只有他自己在呼呼大睡。谁知道后面会再搞出什么，惊喜，?”

    空气沉寂了几秒钟。

    史密斯太太正色道，“你说得对，孩子。但我们别无选择...服从主人的命令，莉莉安。”

    “好吧。”我缴械投降。

    .

    下午一点钟，我刚忙完手里的活，离晚餐准备时间还有两小时，于是到花园里看修剪好的花。

    巧的是碰见了弗克斯。

    我由衷地在心内感慨：身为府邸的男管家真自在，至少在仆人里等级最高，不用没完没了地干粗活儿。

    “莉莉安小姐。”他叫住我。

    我像只惴惴不安的兔子，“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先生。”

    “来这里。”他说。

    我稍稍向前走了几步，看清了他的脸，但依旧保持距离。

    “我的意思是…你能离这些栀子花更近一些吗？”

    “好的，先生。”

    我这时候才真正凑近了他，噢不，是这些花。

    花园里的栀子花开得那样好，纯洁的，柔美的，安详的，在微风中轻轻摇晃茎叶。

    “她一如栀子般清纯。”弗克斯喃喃道。

    “谁？”

    “一个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