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雪夜，红衣，山顶

    十二月过。

    一月初。

    漫天白雪悠悠飘落，浸透月光，染白大地，唯独绕开了山顶的红衣，还有旁边嘻嘻哈哈的小师妹。

    “师姐，下雪了。”

    邓云瑶坐在零食首饰堆里，指着远处的山峰说道：“那边是白色的，树都不长了，还是咱们这边好看。”

    山顶一分为二。

    南司雪坐在另一边，一桌一椅，还有椅子上的符箓，就是全部家当了。

    邓云瑶可怜巴巴地在三八线上大鹏展翅，试图越界。

    南司雪收了符箓，瞥她一眼，说道：“你要是闲得蛋疼，就下山去买点厚衣服，我不怕冷，你可不一定。”

    对面乱七八糟堆成小山，衣服却要么是华而不实的夏装，要么是不合身的披风大氅，冬天冷，虽然冻不死邓云瑶，但还是冷。

    “师姐，那我能买点烟花到山上放吗？”邓云瑶扛着一麻袋灵石，表情兴奋地问道。

    估计是下山的时候看到别人放烟花了。

    南司雪喜静，但小师妹难得一天内只提了一个要求，她点了一下头，态度骄矜，语气温柔：“敢买那种特别响的窜天猴，我就打死你。”

    “师姐拜拜！”

    邓云瑶蹦跶着下山，身后跟着几个鬼魂，都是堪比小成期修士的保镖，在这个地方用来保护她足够了。

    师妹走了。

    山顶重新安静下来。

    南司雪研究符箓自得其乐，发现有其他人上山后，起身，站在唯一的小径上，冷冷向下瞥去。

    没过多久。

    一张冻得惨白的脸出现在脚下，如果这张脸的主人不是熟人的话，对于这种不速之客，南司雪不介意搞出人命。

    但是熟人，而且还算挺熟……的吧？

    “云昭？”

    南司雪仍然站着，不是为了装逼，而是在被嫁衣遮掩住的小腿上，仍然紧箍着捆仙丝和捆仙索，蹲下的话，重量都压在小腿上，会更疼。

    云昭仰头看南司雪，月光下，雪色中，人如旧。

    “拉我一把啊！”

    他声音凄凉。

    南司雪把他拉上来，因为现在是鬼修，使用法器困难，所以只好给云昭生了一堆火，然后看他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架。

    忍不住奇怪道：“这么冷吗？”

    她成为鬼修后，常年恒温，对气温的感知力下降，看邓云瑶在大雪天里跟没事人似的，还以为不怎么冷呢。

    云昭看着她，突然机关枪似的发起火来：“你是不是有病？我这么大一个道侣还在合欢宗呢，你自己就跑了？半点没有想过我？你好歹传个信啊，要不是那个合欢宗的首徒，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在哪！”

    “对不起。”

    南司雪道歉。

    云昭还憋着气想跟她吵架呢，见她道歉速度如此之快，心口梗了梗，咬牙切齿说道：“算了，反正我这个道侣对你来说也不重要。”

    “不是因为这个，我是说，我师妹身上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之前是我错怪你了，所以对不起。”南司雪解释道。

    云昭听完。

    忽然想到南司雪对邓云瑶的称呼是“我师妹”这三个字。

    三个字，我师妹。

    我师妹，三个字。

    为什么要喊得这么亲昵啊？难道有别的关系？难道是谢重仙尊在师姐妹中间仗着师傅的威势，横刀夺爱？怪不得南司雪身边就留着邓云瑶呢，原来是因为、是因为－－

    “我只是一个遮掩你们地下恋情的工具对吗？”云昭一脸冷酷无情地问道。

    他要坚强。

    他再也不要被坏女人伤透心了。

    南司雪眉头一皱，没听懂云昭在说什么，但也懒得费心揣测，往山下望了一眼，说话越来越直：“天气这么冷，你不打算走吗？”

    “你赶我？”

    云昭心里一酸，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跟南司雪吵架的准备。

    南司雪摇头起身，从邓云瑶那堆堆成小山的破烂玩意里，抽出来一件红色大氅，递给云昭，说道：“穿上吧。”

    云昭披上大氅，坐在火堆前，果然暖和许多，看见南司雪又坐到一边，伏案画符，雪花从天上飘落，唯独绕开她。

    等了一会儿。

    他挪到南司雪身边，见她神态专注，画的符箓也是清正光明正派走笔，即便身上萦绕着幽幽鬼气，也给人一种亮瞎眼的名门正派作风，就算堕落鬼道，也让人猜测肯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我没有地方去了。”

    云昭陡然间觉得委屈，非是人委屈了他，而是天地委屈了他。

    为什么有人天生清雅正气，坚定不移，有人就心在无间，一次次爬出来，一次次堕落回去，就像他娘，就像他。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你缺灵石？”

    南司雪问道。

    云昭想了一下，答道：“我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