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灰

    戴晚醒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而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头都有些疼了。

    她虚弱的起身，眼睛迷茫的扫视了环境一圈。

    是已经天黑了吗？不，不是，阳光被窗外的帘子尽数遮住了而已。戴晚看着帘子缝隙处艰难进来的阳光感叹。

    她想起身去拉开遮挡阳光的帘子，但才抬了手，昏迷前的记忆就在此刻，徐徐的在她脑中恢复。

    她逐渐放下了抬起的手，甚至将其缩回到了被褥中。

    身体的不适好像此刻全部忘记，她的脑中不断循环着昨晚的一切一切。

    所以，昨晚她算是彻底撕开了自己的假面，在张胜面前赤身裸体。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前面她种下的种子，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长成了能吞噬掉她的庞然大物。

    但这个结果不就是当初她最想要的吗，只不过惨烈了一些，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在隐隐作痛？

    戴晚的眼尾不自觉的就红了，她缩回到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与黑暗相伴。

    虽然阳光很美好，但黑暗，才是她的舒适区。

    她还是永远待在黑暗之中吧，永远，永远。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还是看着光流泪呢。

    她没有勇气掀开帘子迎接光。

    但就在此刻，卧室的门打开了，光一下子涌进了房间，戴晚不自觉的向门口望去，除了光，就看到背光的那个男人——张胜。

    戴晚的心在看到张胜的那一刻，下意识的紧跳了几下。

    在光的映衬下，他就像个给予她无限光芒的英雄。

    但英雄此时却完全没有意气风发的样子了，在看到戴晚醒来的那一刻，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但其实，他已经一夜未睡了。

    掩饰不住的黑眼圈和身上浓重的烟草味无时无刻不在展示着他的疲惫。

    他真想给自己也来上一掌，然后一觉醒来，回到她离开的那个时刻，拉住她，抱住她，再不济，他在手机录音播放键按下之前，大声呵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但可惜，一切都没有时光机，他回不去了，他连装傻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个懦夫一样躲着回避着。

    张胜看了眼戴晚，然后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做到戴晚床边。

    ……

    “你饿不饿。”

    张胜张口半天，最后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戴晚也沉默了，没有回答张胜。过了好一会儿，她抬头，看着张胜。

    那如枯木一般毫无生机的眼神让张胜不自觉心颤了一下，他喉结滑动，不祥的预感涌起。

    “你到底要怎样才放我走。”

    戴晚无情的撕毁了这薄薄的一层纱，她不想要这如履薄冰的关系，一点也不要！

    “不可能！”

    张胜脱口而出，拳头也不自觉攥紧。

    “绝对不可能，永远都别想！”

    张胜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

    戴晚听到这话，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大颗晶莹的泪珠接连落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失去自由而哭泣，还是因为没有失去这虚无缥缈的温暖而庆幸，估计两者都有。

    张胜下意识的抬手安慰，伸手将戴晚紧紧抱在怀里。

    “放开我……放开……”

    戴晚有气无力的挣扎，但张胜分寸不让，不说话，只是固执的抱着。

    戴晚挣脱不开，最后也放弃挣扎，在他怀里大哭，张胜有泪不轻弹，但这次，他的眼尾也红了。

    她在他怀里哭了不知多久，才终于发泄完，她在他怀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推了推张胜。

    张胜这次松开了。

    他低着头。

    “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但你得待在我身边。”

    “一辈子吗？”

    张胜沉默了，他也不知道，他也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对待情感，他一向大大咧咧，从未有过如此棘手的时候。

    戴晚看着他的沉默，突然笑了。

    “那等你哪天厌烦我了，记得放我走。”

    不会厌烦的！张胜下意识的想反驳，但最后还是沉默。

    戴晚却没有再看他了，她转头看着窗外的阳光。

    “我要王天，身败名裂。”

    “我要主任成为新的副院。”

    “我要林小艾安全出国。”

    戴晚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张胜。

    “你做得到吗？”

    “没有你自己吗？你想要什么。”

    “就这样，我没什么想要的。”

    只要活着就可以了。

    张胜也与戴晚对视，坚定的回答道。

    “好。”

    ——————

    登机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但林小艾还是没有登机，她拖着行李站在登机处，一直频频向后望去，却一直没有看到她想要看到的人。

    林小艾瘪嘴赌气，像个没得到玩具的小孩儿，她林小艾都要走了，她都不来看她的吗？

    她简直恨死她了！

    可是，林小艾的眼睛却不自觉变得通红。她又回头望了一眼。

    出来嘛，jiejie我错了。

    她不该莽撞的答应出门，她不该让戴晚担心的，现在好了，她把jiejie作没了。

    航班飞行提醒广播已经在进行最后的播报，林小艾要是再不登机就真的要延机了。

    林小艾的手紧抓着行李，心一横，打算转身回去，但没想到，才转身，就看到了一个人向她走来。

    “主任！你怎么来了！”

    “我来为你送行的，抱歉，我刚刚才结束会议，还以为赶不过来了，看我现在急急忙忙的，也没有为你带什么……”

    “不用带什么了，我……我不想出国了……”

    林小艾说着说着，头便低了下去。但没想到，主任也没有惊讶，她看着林小艾，紧接着开口道。

    “小艾，你必须出国。这次机会非常难得，我知道你很想在学术上有所成就，那这次出国深造便是一个机会，而且，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也就当是为了小戴……”

    说着，主任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掏出了一个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块款式经典，有岁月痕迹的老表。

    林小艾在看到手表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戴晚没有在盒子内留任何一张纸条，但只有这手表，便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林小艾最终还是走了，在飞机最后一刻，含着眼泪毅然决然地登上了飞机。

    看着飞机起飞的身影，戴晚眼里是遮盖不住的落寞。

    身旁的秘书也看了戴晚一眼，明明几小时前就坐在这儿等人，明明很想上去告别，但直到人走，也没有面对面见面，还把费劲得到的东西让别人转交。

    她有些看不懂自己的新主子。

    但这儿也不是她该多想的，秘书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表。

    “小姐，请问你还要继续待在这儿吗？”

    “不用了，安排司机回去吧。”

    戴晚平静的回答，好像失去了生气。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戴晚突然抬头，看了一眼秘书。

    “回小姐，我叫方蓉，您叫我小方就好了。”

    “嗯。”戴晚再度低头，没有再说话。这秘书是张胜派给她的，跟司机一样，都是监视她的行踪的。

    可笑，现在她连工作都辞了，在这城市，又没有什么朋友，又会跑哪里去呢。

    她转身离去，助理看着她修长但消瘦的背影，突然没由来的觉得有些落寞。

    难道是她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