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关于过去

    “你还真是执着……”陈娇嘀咕了一句。

    施亦青连忙补充：“其实也不是很好奇，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说。”

    “其实无所谓，也根本没什么特别的。”陈娇轻描淡写地概括道，“就是一些常见黄谣。”

    “哦……”施亦青闻言，彻底对传闻失去了兴趣。

    他知道这个社会总是对女性有着恶意，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性。总有人对她们虎视眈眈，一旦发现弱点，就会借此攻击她们，若是没有弱点，那就生造一个。

    他关注过的美女博主的评论区时常会出现这类内容。总有人言辞暧昧地暗示曾经看过她们的性爱录像，然后更多恶心的网民就会像食腐生物一样闻着臭味蜂拥而至，要么在底下求资源，要么不知真假却到处宣扬，把她们塑造成荡妇。而一旦她们被冠上了荡妇的名头，众人顿时就仿佛握住了把柄，也就此拥有了特别的权力，能够高人一等、肆意侮辱她们。

    “你想吃夜宵吗？”施亦青突兀地问，“食堂二楼有个窗口有卖麻辣烫，我们去吃吧？”

    陈娇停住脚步，回过头来问他：“你不好奇了？”

    “你都说了是常见黄谣，”施亦青摇摇头，“无非就是一些恶心的胡编乱造。”

    陈娇：“你就不怀疑是真的吗？你不是看到了吗，我还在推特上发裸照呢。”

    施亦青瞪大眼睛：“什么裸照？你把裸露上半身的照片叫做裸照？那我岂不是经常在朋友圈公开发裸照吗？”

    “什么？”陈娇皱起眉，眼睛瞪圆了，“我怎么没看到过？给我看看。”

    “你没看过？”施亦青想了一下，他以前发的都设置了三天可见，“你想看，我可以发给你。但是你都见过实物了，还要那些干什么？”

    陈娇：“拿来当手冲配菜。”

    施亦青：“……”

    他面红耳赤，脑内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陈娇对着自己的照片自慰的样子。

    陈娇：“对了，我可以点餐吗？”

    施亦青：“点餐？”

    陈娇：“我想看你穿情趣内衣拍……唔唔唔。”

    她把施亦青捂在她嘴上的手拿下来，明白这个愿望暂时是达成不了，不禁叹息一声。

    ……

    两人走出了一段路，陈娇突然开口说：“是从初中的时候开始的。”

    其实她并不喜欢提起过去的事，有些事她甚至从未对其他人说过，对父母没有，对朋友也没有。但现在施亦青不想再多问，她反倒莫名生出了一些倾诉欲。

    施亦青转头注视着她，认真地听着。

    陈娇说：“我初中的时候很喜欢动画，所以就加入了学校的动漫社，玩点cosplay什么的，发在网上，不知不觉就有了点人气。”

    “那个传闻……最初是网上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胡编乱造。他说我在做援助交际，发的照片都是用来招揽生意的，他花一千块cao了我。”

    这话的内容其实很令人愤怒，施亦青听着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但她陈述的语气却并没多少情绪起伏。

    “后来不知道谁转发到了学校贴吧里，全校都传遍了。班里的男生开始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我，当着我的面说什么水饺一碗多少钱，如果我去质问，他们就辩解说是在讨论食堂……我跟老师讲了，可是老师说清者自清，我要是心里没有鬼就不用害怕流言蜚语……还有那些和我讲话的女生，也会被他们编造成我的‘同行’，她们就都不和我说话了。”

    施亦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照在她脸上，一半黑暗一边明亮，他看不清陈娇的表情。但他不想再听下去了，更不愿去细想她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只想把陈娇揽进怀里抱抱她。

    陈娇却又开口道：“你知道吗？我差点就杀了人。”

    施亦青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差点杀了人？”

    “嗯，是杀人未遂。”陈娇退了一步，整张脸都暴露在了光下，白惨惨的灯光照得她的脸血色全无，像个常年不见光的吸血鬼。

    “初中那会儿，我在援交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学校里有个傻rou对那些传闻信以为真，给我钱让我和他睡，我拒绝之后他还是纠缠不休……”

    她停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表达。

    “有一天……周末的时候，他把我骗到学校……想强暴我。他骂我是婊子，明明出来卖却还装贞洁烈女……我说了我不是，我说了我不要，我说了放过我，但他还是要继续……”

    施亦青喉头梗塞，有点喘不过气。他不忍再听，想打断陈娇的话，告诉她不要再去回忆那些糟糕的事了，但又觉得不应该打断。

    “……所以，我捅了他。”她的声音很轻，“这种人渣的血也是漂亮的鲜红色，是不是很奇怪？”

    “很可惜，我没经验，下手太轻了，他只是去医院缝了几针，然后转学走了……不过从那以后，班里的男生再也不敢用那种眼神看我了，也不敢再当着我的面说闲话了。”

    陈娇顿了顿，又说：“但我现在不会那样了。换作是现在，我会下死手，直到杀死他为止。他该死，桂馥的那些人也都该死，不管是活人还是NPC，这种垃圾都应该去死。”

    仿佛是故意想吓唬他，陈娇露出个有些瘆人的笑容：“如果当时在那个教室里，你试图强迫我的话，你现在大概也已经被我杀掉了哦。怎么样，听完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害怕了吗？”

    可怕？一点也不可怕。施亦青心想。

    她故作凶恶，装出一副吓人的模样，但他只觉得她像一只被人伤害过后心怀防备、对着靠近的人张牙舞爪的小猫。说到末尾时，她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鼻音。

    施亦青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在副本里陈娇会那么坚决地要杀死那些校领导和老师，谁被激起精神创伤、面对心理阴影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不过激。

    他心里有些后悔那时没有阻止陈娇独自去面对教导主任——她当时表面平静，但心里其实并不是不怕的吧？同样是学校，同样是性侵，简直就像噩梦重演一样……

    他上前一步把陈娇揽进怀里，轻轻拍抚她的背部：“你没做错任何事。你在现实里保护了你自己，在副本里也保护了很多人。”

    “真的吗？”陈娇的声音哭腔越发浓重，“你不会怕我？不会觉得我吓人？不会觉得我脑子不正常吗？”

    “你一点也不可怕，我不会害怕你。”他亲了亲陈娇的额头，低声说，“只有那些有不良意图的垃圾才会害怕对方能够反击。我永远都不可能违背你的意愿强迫你，所以你不会有机会对我动手，那我为什么要害怕？”

    陈娇紧紧抱住他，眼泪终于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