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糕点

    这郦锥皇帝是真懦弱还是别有筹谋，季云烟此刻尚不能断。

    但凭着自己职场上多年的识人经验，她听出他语气里非常微弱的不忍。

    就这一点点，就够了。

    季云烟狠狠暗中掐了自己胳膊一把，令方才还盘桓难泣的泪水立马遁出眼眶。

    抽抽搭搭地，哭声控制在不令人听着难受的音量。

    齐泽襄终归只是个久居深宫的年轻皇帝，哪架得住这个平日事事求全的meimei突然哭得这般娇弱委屈。

    一时间，确实慌了手脚。

    他顿在原地，回过身。

    在季云烟低着头去瞄的视野里，她看见他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手，微微抬起。

    可能是害怕她揪着太后这个话题不放，所以纵有不忍，他也没有开口。

    她猜。

    季云烟觉得时机恰好，娇滴地、夹着哭腔出声：

    “皇兄教训的是，太后娘娘如何，本不该我这个做小辈的臆测……”

    “但哥哥……”

    她大着胆子，用僭越的称谓试探，齐泽襄的并不驳斥令她暗喜。

    “我只是想活下来，王嬷嬷不愿给我饭吃，还硬说我是痴傻，哥哥救我……”

    她自知哭得极娇弱，这套以退为进的拿捏，以往几乎无人可招架。

    齐泽襄终于有了反应。

    “她一个宫里用老的女官，这般对你，为何不早来说与太妃娘娘？”

    怎么没说？

    原主先前多次向太妃暗示自己在屏兰宫过得不好，太妃皆视若无睹。

    季云烟摇头，隐忍道：

    “王嬷嬷原是太后娘娘的人，我应当多加尊她才是，想着若能忍的，我便不生事了。今日我刚醒，偌大屏兰宫无人照料我吃食，也不愿为我唤太医……”

    她适时抬头，神色凄惘地去瞧那个靠得近了些的男人。

    “哥哥，我饿得狠了，这才出来寻她的……”

    眼前的纱帐被扯了下，但指尖顿在帷幔边缘，齐泽襄终究还是没有拉开它。

    半晌，在季云烟模糊的泪水里，他开了口。

    “十三你且莫哭了。”

    是微微地叹了口气，但他语气里还是有犹豫成分在的。

    “朕与太妃娘娘去商量一番，再与你交代。”

    比方才的结果要好了。

    但，季云烟仍没有拿到她需要的、十足十的结果。

    她不放心。

    于是仍哭个不停。

    眼前这个，胆小怯懦的哥哥，连个太后的旧仆都不愿得罪，今后她行事，想必举步维艰。

    就在她哭得喘息难抑，寻不到任何转机之时——

    一盘子看起来就不好吃的糕点，被递在她的床沿边。

    季云烟愣了一下，呆呆地去望给她递糕点的男人，朦朦胧胧地，看不清神色。

    她其实早就饿过了头。

    但这是个机会。

    她立马抱过碟子，强忍着干硬难嚼，作夸张狼吞虎咽状。

    “慢些吃。”

    他语气里的不忍成分渐浓。

    她顺了顺压在胸口的糕点，想开口去谢。

    齐泽襄制止了她。

    “朕令婢女进来送些茶水，今夜你先住朕这偏殿吧。”

    既留了她，想必今夜屏兰宫必有一场安排。

    季云烟松了口气，这戏，终于不必再绞尽脑汁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