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齐泽襄

    郦锥皇宫不大，但夜色渐浓，季云烟也是找了半天才摸到地方。

    青云道以西的翠微亭，女官嬷嬷常常茶余饭后聚集之所。

    隔着几棵稀稀拉拉的绿植，季云烟站在那里。

    没人知道她从自己的屏兰宫溜了出来，这也要“归功于”宫人们向来对她的看顾不周。

    不忍去回想这个才十八岁女孩子的过往，是怎么在委曲求全里长大的。

    她秦念不能忍下这口气。

    再三确认自己身上伪造的伤痕还未褪去，眼角的泪意准备就绪。

    她在等。

    原主幼年丧母，寄居太妃宫中长大。

    偏太妃又是个性格弱的，太后三番五次施压，终令她从太妃宫中搬离，独居屏兰宫。

    迁居屏兰宫不足一年，便被黑衣人推下阁楼，久久昏睡至今。

    原主没能想明白太后为何要她独居屏兰宫的事，秦念想了半秒便明白了。

    啪。啪。啪。

    三声宫鞭，终于响起。

    由远及近，那是当朝郦锥皇帝的仪仗。

    慧心虽只是个小宫女，办事却妥帖。

    季云烟估摸了一下时间，和慧心打听来的，几乎分毫不差——

    戌时过一刻左右，陛下会和太妃娘娘用过晚膳后，前往御花园散步，恰好路过季云烟所在的这个位置。

    亭子里讨论的内容愈发热烈了。

    季云烟抱着瘦弱的自己，抽泣出声。

    身后很短促的一声太监询问被谁阻拦住，继而，很轻的脚步声靠近了。

    “十三公主真傻了？”

    “可不，”是王嬷嬷的声音，嘻嘻哈哈地，“叫她都不应了，估摸着定是摔坏脑袋了！”

    “那可怎生是好？她不是还有和南远国三皇子的婚约吗？”

    王嬷嬷：“那定是要黄了的！季云烟那一身皮包骨的，嫁到南远，恐怕人还没到，骨头就要颠散咯！”

    “你可胆子太大了！”另一旁的嬷嬷想阻止她，“怎地又直呼十三公主名讳！”

    “我怕什么！我背后可是有太后娘娘撑腰！她季云烟一国公主，竟不姓齐，在我们郦锥国界，她还能如何？”

    ……

    季云烟压着声音，哭得头晕目眩。

    但她深知，戏尚不能停。

    背后的看客还在。

    她预备的剧本是，自己装娇弱博同情，看能不能惹得太妃娘娘和皇帝的垂怜，好一举把王嬷嬷从她宫里先撤职赶出去。

    但她确没有十足的把握的，因为她不姓齐。

    这是郦锥之耻。

    记忆中模糊又陌生的皇帝，是长她五岁的哥哥。

    现在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不知用什么样的眼神，凝视着她。

    季云烟快要憋不出泪了。

    头愈发眩晕难抑，她突然想起，自己自从苏醒过来，就没有吃过一点食物和水。

    因为没有人管她。

    终于——

    她觉得眼前一黑，完全站不住身子，向后倒去。

    晕倒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自己坠入一个温热的怀中。

    继而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