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唐无锋离家早，上头有一个过于优秀的哥哥，对他而言是骄傲也是负担，他小的时候一直把进斩逆堂当做目标，但唐无铮第一次干涉了他的选择。 心软不是好事，你过不了筛选的。 他不服输，难得被激出点气性，后来才知道，其实斩逆堂选人，从来都不在明面上，他在暗堂训练的时候，就已经出局了。 在无数次生死擦肩中，他没有对别人动过手，甚至在自身难保的时候，还要尝试去拉一把同伴。他足够坚韧出色，让他在训练中活了下来，经过了层层试炼，成为内门的核心弟子。 他问过一次唐无铮，你也对他们动手了吗，那时候他刚刚经历过一场背叛，对于还是少年的他打击很大，唐无铮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对他说你该习惯。 他的问题大约令人刺痛，唐无铮一贯没什么表情，在亲弟弟面前也没有摘下面具，却可以看到眉心微微皱起。 你知道斩逆堂是做什么的吗，是刑堂，你是我弟弟又怎样，犯了错，杀你的人就是我。 唐无锋知道自己是下不去手的，如果换作他，至亲好友成为目标，他会陷入两难的选择，最大的可能就是通风报信，然后一起成为叛徒亡命天涯。然而谁又能逃得过来自唐门的追杀呢，说什么天涯海角，他连蜀地都逃不出去。 你就下得去手吗，你能杀我，有一天也会杀你的朋友妻子吗？ 他的问题过于尖锐又伤人，唐无铮的脸色依旧没有变，回答他，如果必要的话。 如果必要的话，任何人的命，他都可以去拿。 唐无锋觉得自己大约是喝了酒才想起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旧事来，他和兄长感情虽深，一年却也见不了几次面，上回也算不上，毕竟唐无铮昏迷不醒，他只看了一眼，就追到了洛阳去。 酒水很淡，带着点腥气，是顾清和他自己的血。他在投名状上按了手印，和顾清的指印并排挨在一起，契书已成，日后顾清与他荣誉与共，祸福相担。 他们刚结伴的时候顾清打听这些事还存着看热闹的心思，如今兜兜转转，他还是做了顾清的保人。 “若有yin邪，贪妄，恶行，背叛之举，不得包庇，否则以共罪论处。” “你们可想清楚了？” 顾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看起来还有几分大病初愈后的虚弱，脸色苍白，笑意也很敷衍。他不说话，在等着唐无锋的回答，他是知道的，自己是个凉薄冷淡的人，心里也没有那些大义和信仰。 他只是想看一看。 唐无锋看着他，点了点头，说想清楚了，无论日后如何，绝不徇私，也不容旁人污蔑。 之后就是不大不小的一场聚会，虽然开战在即，但死里逃生总值得庆祝。唐无锋是一行人中最后一个回来的，当初分开之后，他们遇到的追捕就少了许多。毕竟史思明的手下，比起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就显得不那么济事。 然而军队的力量从来都不在于个人，狼牙虽然军纪混乱，又常有凶蛮残暴之流，残忍好杀对于军队而言其实不算坏事。至少积弱的王师很难和他们正面对抗，当初被安禄山短短几月就打到了长安，数十万禁卫仿佛纸糊的一样，竟然就护着圣人逃走了。 抛下部队逃亡的将领只有死路一条，但皇帝抛下子民竟然心安理得。 吃饭的时候黎舒也在，提醒他少饮酒，和药性相冲，顾清本就没什么喝酒的心情，应下来又看了一眼唐无锋，那他呢？ 黎舒眯着眼睛冲他笑，他心里有数，你是在担心，还是心疼？顾清并不意外他们的关系被人知道，那天他半昏半醒，听到他们说话，再就是唐无锋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 大唐开化，这些事已经屡见不鲜，但依旧不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大部分也只是图个新鲜，过些日子该娶妻生子，什么都不耽误。 顾清没想过以后，左右他是不会婚娶的，他厌恶一切羁绊或是枷锁，也不能想象去成为一个丈夫和父亲。他做不到，那些爱或者责任，都太沉重，成了他想要回避的东西。 他对黎舒笑了笑，低头动了动筷子，唐无锋还在被劝酒，眼神却不住地往这里转。 “他让你来的？” 黎舒没想到他会直接点破，唐无锋来时就拜托他，怕顾清一个人不舒服，让他陪着说几句话，顺便挡一挡酒。 顾清垂着眼，又问你不觉得这样奇怪么，两个男人，这么矫情。黎舒转着他的笛子，银质的流苏哗啦作响，他的身上也都是这样的装饰，走起路来像环佩叮咚。 “我们圣教可不在乎这个，你们中原人啊，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作茧自缚？墨守成规？唉，你明白我意思吧，总会有人这样，与自己不同的，就要当做异类。” 他出身五毒，在浩气盟也有些年头了，但和谁都不十分亲近，大部分人都畏惧他与毒蛊为伴，便是他救了再多人，也难以摆脱偏见。 他知道有些人并非出自恶意，但那种排斥和接纳，总带着些施舍，他不喜欢，所以极少主动与人交好。他入浩气盟，一为报恩，二为救人，借着浩气盟的力量，也许能够找到救治塔纳的办法。 顾清看着他，唐无锋的目光也落过来，他端着酒杯和黎舒碰了碰，示意唐无锋不必担心。 黎舒也对他点了点头，唐无锋放下心，又盼着快快结束，顾清不喜欢应酬，他不想让顾清等太久。 浩气盟里有规矩，宴饮虽不禁止，却也不能过量，若是被稽查看到他们一群人醉醺醺的回去，是要被罚的。黎舒的酒量反而是他们之中最好的，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顾清想起自己埋在树下的酒，黎舒便说改日请他喝自己酿的酒。 “不能喝。” 唐无锋有些醉意，酒气被热水一蒸发散的更快，方才还清明此时泡在水里就有些晕，顾清手指冰凉，搭在他的额角揉按，问他为什么。 “是五毒酒，不能乱喝。” 顾清笑了两声：“我知道，补气壮阳，你要不要？” 唐无锋直勾勾地看着他，摇头说不要，哗啦一下起身，跨出来一把将顾清抱起，走到床边，有些急切地压上去。 “不要那个。” 顾清还在笑，闷闷的，唐无锋有些晕，低头去咬他的嘴唇。小腹被硬邦邦的东西顶着，未擦干的水都蹭在了他的寝衣上。顾清的头发又长又厚，比他早洗漱还带着点潮，压在身下冷冰冰的。而他身前又是结实guntang的男人肌理体温，将他满满地包裹着，顾清拧了两下，把头发拨到一边去。这个动作也不知怎么刺激到了唐无锋，他被紧紧抱着，唐无锋埋在他肩头，让他一时动弹不得。 “别走。” 顾清心想我还能到哪里去，这世间并没有什么他向往之处，他所求的不过一个埋骨之地，甚至不必有人祭扫怀念。 他把余生都看尽了，又企图在唐无锋身上找出条不同的路，也许能够既不与先人遗愿冲突，也能让他逃避过多的期望。 但他现在难得温柔，应一声在呢，任由唐无锋把他抱得骨头发痛。 唐无锋往常时时刻刻都保持清醒，连重伤都要掐着掌心醒过来，明明伤口疼痛难忍，一般人都恨不得晕过去才好，他却一定要醒着。 现在回了浩气盟，担忧的事也有了结果。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也终于能够松一口气，短暂地放松一次。 他平日话少，也许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趴在他耳边，湿热的呼吸激得顾清哆嗦了一下。 “阿清……阿清……” 顾清含糊着应了，唐无锋叫了他好几声，又叹了口气，没等顾清发问，他又继续说道：“我好喜欢你……” 顾清嗯了一声，心口酸胀，他知道的，唐无锋看他的眼神，深情又专注，每次看过来的时候，他都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撞得发痛。 唐无锋捧着他的脸，舔了舔他的嘴唇，又吻一下眉心，沿着鼻梁亲下来，他这样温柔，顾清却觉得眼睛发酸。 他想说你不必这样小心翼翼，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粗暴又直接，却是他最投入的一次。他的脑子里总有些乱糟糟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对他说话，他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响起来，但疼痛能让他清醒。 他微微侧过脸，贴在唐无锋耳边，轻轻咬了一下。 “弄坏我吧。 “只属于你一个人…… “再也离不开你。” 他的声音很轻，软软的，带着点呜咽和渴望，仿佛蛊惑一般，直直传到唐无锋耳朵里。唐无锋摇了摇头，下身却愈发的硬，呼吸浊重地打在他颈侧。 “弄坏我吧，让我下不了床，哪里都去不了……” 他还在引诱着唐无锋，年轻人的眼睛都泛出点红，却还保有最后的理智。 “你不想吗……” 唐无锋说想，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把他抱得更紧。 “我不要你疼。” 顾清的眼泪一下就淌了出来，他也曾经被人好好珍惜地捧在手心长大，是这个颠倒的世道把一切都毁了，他恨都不知道去恨谁。唐无锋不会说那些哄人的漂亮话，却努力地想要抹平他身上的裂缝。 他知道自己已经从里到外烂透了，没办法像唐无锋一样全心全意，他拙劣地模仿着深情该有的模样，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嘲笑他的卑鄙。 他不知道唐无锋是不是看破了他强撑的表象，几乎盲目地给他一切，而顾清知道自己的贪婪，他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 想要被人不求回报地爱着，难道是什么错吗？ 但同时残存的愧疚也折磨着他，他知道自己永远没有办法给同样的爱意，于是只好从其他地方去弥补，然而唐无锋什么都不要。 “求你了。”顾清忍着眼泪，他的身体有一点颤抖，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动，疼得他不得不张口呼吸。 唐无锋沉默地看着他，然后吻掉他的眼泪，窒息感让顾清的耳朵里也嗡嗡作响，他似乎听到一声叹息。这本该是个温柔又缠绵的夜晚，现在自己把一切又弄成了这副糟糕的样子，他哭得整张脸都湿漉漉的，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又被唐无锋整个抱在怀里。 没有安慰也没有询问，唐无锋一遍一遍地吻着他，从眼角到胸口，他回忆着这具身体的一切，用亲吻去抚平那些不存在却隐隐作痛的伤口。 顾清没有拒绝他的吻，一只手压住他的后颈唇舌纠缠，另一手却伸到衣下，从腿间探了进去。手指粗暴地顶进干涩的入口，疼痛让他全身紧绷，喘息着放松一些，两根手指在里头胡乱搅弄。 他说不清这种急切出自何故，他只想要一场畅快的欢好，唐无锋按住他的手腕，反被顾清抽出手一把握住，带着他的手一并送了进去。 饱胀的痛意让他回复了一点清明，他睁开眼，看到唐无锋泛红的眼睛，鼻尖上沾着一颗细碎的水珠。他仰头舔去了，微微有些涩，是他的眼泪。 他尤不满足地去摸对方勃起的rou刃，充满暗示地抚弄，顶端在掌心蹭的湿滑。顾清松开手，双腿搭在他腰间，不轻不重地夹了一下。 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不必说，主动抬起腰身，贴着火热的硬物磨蹭。唐无锋抽出手，将怒张的性器慢慢顶进扩张的并不足够的软xue里去。 近乎撕裂的痛感让顾清只能仰着头喘息，他的呼吸急促压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手紧紧抓在枕头上，嘴唇张开抖动，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唐无锋垂着头，他不敢去看顾清脸上痛苦和沉溺交织的表情，他不愿意看到他痛，但他能给的又只有痛。 顾清半晌才缓过气，双腿死死缠在唐无锋腰间，而直到现在，唐无锋也只是将自己埋进去，一动不动。 他抬起手，摸到唐无锋的脸，和眼下的一片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