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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法。”百姓们许是早就商量过了,有人上前去,塞给她一只篮子,里边装的竟是两只通体雪白的鹅。这全然是众人心意,钟意也没推拒,叫人接了,扬声道:“多些大家好意,就此别过,有缘再见,诸位请回吧。”百姓们却不肯走,一直送他们出了城门一里,方才依依不舍的停下,哭声隐约。钟意在马上回身,似乎还能望见丹州的城门。她不禁失笑,感慨道:“人心真是世间最淳朴的东西,你给它三分好,它便回你五分。”崔兰溪虽是女郎,却也精于骑射,此刻正与钟意并驥而行,闻言笑道:“百姓送出城门一里之遥,这等事也只在书中见过,总是居士善行,方才有此回报。”钟意莞尔,却有侍从催马上前,无奈道:“居士,这鹅怎么办?”丹州遭了水患,被冲垮的房舍不计其数,人也死伤诸多,这时候能送两只齐整的白鹅给她,也真是心意难得。这家伙是会咬人的,送的人想也知道,所以将它们的嘴和翅膀给系住了,以防万一,这会儿正在篮子里扑腾,精神的很。“杀了怪可惜的,”钟意道:“还是带回去养吧,也算是丹州一行,留个念想。”侍从苦着脸应了声是,钟意看的忍俊不禁,催马到宗政弘马车处去,笑道:“我看长史马车里很宽敞,能否借些许地方用?”宗政弘应该也猜到她打算做什么,轻轻颔首,等盛放那两只鹅的篮子被放进马车,他才轻声道:“居士,你不怕吗?”钟意笑问道:“怕什么?”宗政弘顿了顿,道:“民望太大,有时未必是好事。”这话说的语焉不详,但钟意明白内中深意。“怎么说呢,”她漫不经心的甩了甩马鞭,道:“其一,我是女子,即便再有声望,又能怎样?更别说我同秦王的关系在那儿。”“其二则是,长史有些轻看陛下的胸襟了。”宗政弘眼帘微垂,道:“愿闻其详。”“不说别的,只说凌烟阁内的二十四位功臣,有多少曾是陛下的敌人,后来臣服?郑国公、蒋国公、郯国公、卢国公、永兴公等等诸人,他能容得下他们,如何会容不下我?”钟意轻笑道:“更不必说朝中有多少异族官吏,其中更不乏将领,毕国公阿史那社尔,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天下贤才愿往,泱泱大国敢用,这样的大唐天下,怎么会容不下一个怀安居士?”宗政弘道:“居士当真豁达。”钟意摇头失笑,道:“长史有话,但可直言,何必拐弯抹角,故意试探?”“我猜也瞒不过居士,”宗政弘眼底微有笑意:“秦王殿下气度非凡,居士人亦聪慧,来日若有世子,想也可承大统。”钟意听他如此言说,倒不羞赧,反倒想起前生旧事来了。那时候,李政已经做了太子,东宫的属官们对她都只是面子情分,但对于景宣,尤其是景康,却都是很喜欢的,宗政弘被调回长安之后,甚至给景康做了老师。前世没有机会问,今生倒可解惑,她斟酌了言辞,道:“长史似乎,很愿意见到秦王后继有人?”她所说的这个“后继有人”,自然不是指有子嗣,而是指真正有能力挑起这江山的继承人。宗政弘听得明白,倏然笑了:“原来居士也有想不明白的事。”钟意坦然道:“敢请赐教。”“殿下于我,有知遇之恩,我自然希望他的子嗣成器,以免江山动荡,生灵涂炭,这是其一,”他语气轻柔,徐徐道:“其二,则是为了与主君的情分,也为了自己。”钟意有些不解:“这怎么说?”“如果世子成器,秦王殿下身边昔年的旧人,都会是他的臂膀助益,你好我好大家好,儿孙也能得以恩荫,但倘若世子是个蠢材,”宗政弘笑着停下,转目看她,道:“居士,你猜,秦王殿下与陛下会怎么做?”“尾大不掉,旧臣势力过大,新君无力cao控,反倒生祸,”钟意心中恍然,道:“陛下与秦王皆非软弱无能之辈,为子孙计,有生之年,必然亲手将昔年辅臣除去,以防万一。”“正是这个道理。”宗政弘语气柔和,道:“秦王殿下后继无人,又或者子嗣不成材,不只是陛下,我们这些属臣,也很心急呀。”他这话里,少见的有了几分玩笑,钟意却觉像是在暗示什么,一笑置之,没有再开口,宗政弘点到即止,就此停住。一行人出了丹州,当晚寻了驿站歇脚,又走了两日,便到了同州,因为途中未曾经过驿站,便进城去添置补给。比起丹州,同州的境况便要好些,钟意一行人入得城去,便见街头巷尾行人不少,虽然仍有些疲倦之色,但眉眼之间那股精气神儿却是活的。对面有一驾马车驶来,钟意催马避开,又掀开帷帽,打量四遭,却见马车帘子被一只小手掀开,有个约莫五六岁的女孩子露出脸来,正瞥见她,忽然怔住了。钟意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妥,左右摸了摸,也没找出来,却听已经错开一段距离的马车内传来女孩子清脆的声音,有些惊喜:“阿娘,我看见菩萨了!”有个温柔女声道:“这种话可不能胡说。”那女孩道:“真的看见了,就在刚才!”“阿娘也看见了,”那妇人道:“咱们不是一起去拜的菩萨吗?”“不是城外那个,是街上看见的!”“你这孩子,必然是看错了……”钟意听得没头没尾,却有些不解,待到出城时,偶然间目光远眺,却忽的怔住了。不只是她,其余人也一样。同州人在城外建了一座庙,用她的面孔铸了一尊菩萨。第99章太子“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宗政弘轻淡的声音传来,道:“或许,便是这样的道理吧。”钟意心中感慨万千,并未言语,崔兰溪则笑道:“民心所向,世人景仰,居士可称圣人也。”钟意心中温热,颇有动容,凝视那寺庙片刻,方才回身,轻笑道:“我们走吧。该上路了。”……李政一行人风尘仆仆返回长安后,顾不得歇脚,便先往太极殿去,面见皇帝,陈述诸事。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太子便憔悴许多,眼下青黑,两颊消减,精神也萎靡,到了宫门口下马时,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在地上,亏得被侍从扶了一把,才没在禁军面前丢脸。皇帝不喜欢他,这他是知道的,这次捅的篓子太大,自己极有可能会被废掉,他也能猜度几分,眼见太极殿在望,不免有些近乡情怯之意,强打起精神,随李政一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