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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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的秋天比往南的任何一座城市都凉。 沈知淮最后想向老板要那张照片,老板说什么也不给,说要尊重客人隐私。他又继续追问,那能用自己手机拍一张吗,老板最后同意了。 于是那张本就不怎么清楚的照片,再经过他手机加持更糊了。沈知淮却像捡到了什么宝贝似的,在回片场的路上,打开手机收藏,将那张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刘玫问他刚刚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 “去酝酿最后一场戏的感情去了。”沈知淮骗她,她看得出来,但也任由着他胡说。 他边换戏服边把手机递给经纪人,衣服里夹着的那张风景照忽然掉了出来。沈知淮让老板冲洗了两张,刘玫捡起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发现没什么特别,就又给他放回了口袋里。 导演给他讲戏,沈知淮的最后一场,也是戏里男主的最后一个镜头。男主站在阳光下,看着刚入职的年轻警察,回想起自己刚进警局的日子,整场戏一句台词都没有,全靠情感输出。 戏里面的副队和他搭戏,站在不远处,冲他挥手。 沈知淮的眼眶忽然红了,他站在台阶上,缓缓抬起手,看着对方的警裤,又指了指自己的,然后缓缓背过身,无声道:“你啊。” 他低下头,眼泪簇簇落下。 明明没有正面的镜头,沈知淮却哭得厉害,最后收都收不住。导演小声喊了句咔,灯光组把补光关掉,摄影大哥跑来轻轻拍他的肩膀,说结束了。 结束了,沈知淮慢慢蹲下,攥着自己身上的定制警服,颤抖地抬起头,阳光太过于热烈,他被晃得眯起眼睛。 不仅仅是戏份结束,他也彻底与自己曾经做警察的日子告别了。 终于有一天梦醒,沈行真实经历的那些年,都仿佛身在一场戏里,喊咔之后,再也找不回,也回不去了。 沈知淮和经纪人商量好,接下来也没有工作,就在龙山呆一阵儿。经纪人给季乔打了个电话,那边说没问题,于是帮他订了靠近江边儿的酒店,真就留下了。 但真在龙山市的时候,他反而觉得没地方可去了。沈知淮也是在那刻,才真正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家。 天渐渐黑了下来,他忽然想去江边儿。没告诉刘玫,沈知淮趁着夜色,自己一个人步行去了那儿,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路线。 凉意渐起,他靠在江边的石堤上点烟,头发被吹得乱糟糟,他顾也没顾。反正在龙山没什么人认识他,沈知淮这样想着,也根本没什么人,大半夜不睡觉了,跑来这边抽烟。 大概是站够了,他看了看身上披着的那件单薄外套,还是决定回酒店了。 而就在转身的瞬间,沈知淮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烟灰抖落,转瞬之间,他几度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直到那人缓缓走近。 他才意识到。 面前的人真的是尤桠。 沈知淮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她偏着头,靠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叼着根抽了一半的女士香烟,与他对视。 他始终无法动作。 尤桠瘦了不少,却穿得依旧单薄,头发却留得很长了,风一吹,连发丝都听话,飘起来那模样就像在拍电影。 她嘴角勾起笑,冲他随意挥手,“这么巧。”每个字都体面地不像话。 沈知淮咽下心中的酸涩,一步步走上前,看着对面的人,眼眶忽然红了。 在那天之前的任何一个日子,他都曾想过与尤桠再次相遇的日子。他要穿什么衣服,配上怎样的造型,才能让尤桠觉得,自己没有了她,过得比她在的时候好上一百倍。 他也曾无比卑劣地诅咒,尤桠千万不要过得比自己好,这样她才有机会再次靠近自己,来榨取他作为劳动者的剩余的价值。 可是当见到她的那一刻。 沈知淮才知道自己苦苦建设起来的心理防线有多脆弱。 只要她无比自然地冲自己微笑,他就已经输掉了。 他好像远远不及尤桠无情。 尤桠抬起手,轻轻拨弄他乱掉的头发,刚想说什么,谁知道沈知淮忽然落泪了。 他颤抖地张开双臂,靠近,然后一寸寸将她拥抱怀里,两人体温交换,他嗅见她身上那熟悉的香水味,鼻子跟着泛酸,嘴角绽出一抹苦涩的笑。半晌,终于缓缓开口,“这么巧啊。” “喂,你现在可火了。“尤桠语气中带着调侃,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于是又轻叹了口气,“会被拍,到时候媒体乱写,我可救不了你。” 可他始终没松开手。 沈知淮颤抖地攥着她的手腕,顺势触及到掌心,就在抵到那处银质硬物的瞬间,他的动作滞住,瞪大双眼,像是不相信般,在路灯下再三确认。 终于在看见那熟悉的物品时,他双目赤红,猛地拉住她要收回的手,轻颤地举起,“尤桠,我再问你一次,你爱不爱我?” 是他们分开那天,被他亲手丢掉的,尤桠亲手做的那个打火机。 他以为自己忘记了,她也忘记了。 她在哪里找到的。 尤桠静静望着他的眼睛,抬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最终还是笑了,“别哭了。”看得出,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沈知淮胸膛里那股火被惹起来。想到他和尤桠的那些年,那些在一起比分开多得多的日子,好像全部都没个准确答案。 他慢慢闭上眼睛,痛苦地咽唾沫,再次重复问道:“你就回答我一次,不行吗。”卑微到了极点,但这些沈知淮已经全都顾不得了。 “真想听我说。”尤桠帮他整理乱掉的领口,笑了,但仍不留情面地说着,“假话也想听吗?” “想听。”沈知淮几乎在瞬间脱口而出。 尤桠动作一顿,慢慢抬起头,然后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终于开口,“爱。”顿了顿,又觉得似是没够,继续说着,“我还会说更多漂亮话,要听吗?” “够了。”沈知淮嘴角慢慢绽起微笑。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真的会陷进在这个真假未知的答案里。 无论是过了几年,经历多少日子。 只要面对尤桠,他总是妥协,所以也不差这一次。 分开后第一次,他们在酒店zuoai。 哗哗的流水声,两人的喘息,尤桠比几年前退步了不少的技术,却让他迷恋得不像话,似乎是真的失去自我意识,他看着衣衫半解的那人,胸中膨胀的欲望几乎到了极点。 尤桠真的瘦了,身上也是。 他不知道她这几年到底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 但至少此刻尤桠在他身边。 他们接吻,缠绵。沈知淮给她口,两人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她弄他弄得很凶,几乎一下下把他往最高潮顶,他感觉后面要被弄开了,但似乎远远还不够。 沈知淮攥着她的手往自己后面送,痛得他身体发抖,抓着的床单要被他抠破。 整个房间都遍布情欲。 最后他快射的时候,颤抖地,低声喘息叫着尤桠。 尤桠,尤桠。 我好爱你,别走,求求你。 那模样卑微到了底线。 尤桠最后吻了他,他的欲望全部喷溅在她的大腿上。沈知淮慢慢闭上眼睛,任由她一下下轻抚着自己的后背,像他们曾经很多次做过的那样。 她在他耳边喘息,轻声呢喃,“对不起。” “没关系。”沈知淮又哭了。 然后他睡着了。 所以,他没有听见那人亲口说出的,我爱你。 沈知淮感觉到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见曾经的沈行,梦见爸妈,梦见许许多多另一个世界的人,就跟跑马灯,幻灯片似的不停放映。 最后梦见的是尤桠,她站在雪地里面,和他说,“我不走啊。” 在梦里,他意识到曾经的一个说法,“梦都是反的”,于是赶紧呸呸呸,说什么呢,梦才不是反的,那人肯定是想了他,才肯进到他的梦里。 一定是这样的。 沈知淮额头渗出汗,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地从梦中惊醒,攥着身边人的手腕,“尤桠。” 她早早就醒了,被他这么一下扯着,不解道:“做了什么梦了,这么害怕。” 沈知淮看见身边人,还在,还好。 还在。 他扶住额头,紧紧抱住了身侧的人,轻轻喘息,然后叹了口气,“梦见你走了。” 尤桠动作一顿,想说什么,却最终也没有开口。她侧过身,打开电视,里面开始播放《听风》。 虽说没什么,但一旁的沈知淮还是耳根子红得彻底,连说话都带着结巴,“你,你干嘛看这个。” 躺在沙发上的那人点烟动作一顿,淡淡瞥了他一眼,笑道:“难不成让我看别的,三级片?看不?” 这一下彻底把沈知淮的害羞弄得一干二净。他拿起身边的枕头就想往对面砸,却在举起的瞬间,听见那边的人忽然开口。 “脏。” ? 脏你妹,好像你昨天没躺似的。 算了,尤桠这个人就没个精神正常的时候。 画面一下跳到电影里面的褚风和孟听钰诀别的那场戏。沈知淮望向尤桠的侧脸,似乎没什么异样,还好。 镜头给到褚风,“你走吧”,他缓缓蹲在地上,攥着孟听钰的信物,“我们之间扯平了。” 安静无比的房间。 尤桠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拍那场戏的时候…”她大概是想回忆的,但她转过头,却忽然对上沈知淮的视线。 她似乎很难过,但仍笑着望向他,“怎么好像,和我见面的时候,你总是在哭呢?” “好像我们之间,本来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尤桠轻声叹息,那声太微弱,沈知淮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她坐在他的对面,模样像一幅世界名画。 贵且漂亮。 但沈知淮总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不知道她是不是瘦了的原因。现在的尤桠,给人感觉仿佛随时要碎掉似的。 “这些年。”沈知淮在开口的瞬间,想问什么,却在触及她眼底的瞬间打住。 尤桠轻笑,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似的。她低头,却又望向他,“这些年,怎么了?” 沈知淮摇摇头,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没关系。既然她不想说,他就不问了。 “没什么。”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