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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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道闷雷响过，闷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在半夜倾盆而下。 带着水汽的潮热的风被隔绝在了窗外，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往关得严严实实的玻璃门上砸，惊得吴雩倏然抬起眼向外望去。 他在阳台旁边看书看睡着了。幸好由于天太热，阳台门是关严实了的，不会飘雨进来。 《红书》已经滑到了地上，吴雩叹了口气，终于把这本砖头放到了“有缘再看”的范畴里。 步重华还没回来。他想。肠胃蜷缩着挤出来一声委屈的咕叽，平常这个时间两个人已经在吃饭了。他的生活习惯被步重华带得太健康了，到点就饿，肚子叫得比闹钟都准。 嗡—— 吴雩顿时精神一振，一把抄起手机。 是语音。 “你先吃，别饿着。正在从现场往回赶，路上堵车，还得将近半小时才能到。” ……还要半小时啊。 吴雩用力抿了下嘴，点开语音，认真地——是那种生怕对方没听清楚的那种认真——说：“没事，不饿，等你回来一起。路上……” “咕噜噜——” 吴雩手一滑，语音直接发了出去。 刚刚的话没说完。应该没录进去吧？ “……路上注意安全。别看手机了。” 吴雩把这条语音发出去，随后全神贯注地认真盯着手机等回复。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是一震。语音只有短短两秒，内容也只有两个字。又沉又稳，令人莫名安心的声线携着那一边的雨声从手机里传过来。 “嗯，好。” · 步重华回复完，带上了耳机，把吴雩发过来的第一条语音又点开了。吴雩不会莫名地一句话分两句说，除非发生了点什么——比如肚子饿得叫了起来。 步重华的车停在暴雨中停滞的车流里，借着吴雩不快不慢的声音平复了一下略为焦躁的心情。暴雨淋漓地打在车窗玻璃上，雨刮器吭哧吭哧地来回摆动，水流汩汩而下。步重华从雨刮器摆过去的那一瞬间的清晰中认出来他家那个屋顶，隔着铺天盖地的蒙蒙雨幕，跟窝在落地窗前同样在拿着手机听回放的吴雩对上了视线。 他回放了两次，都在着迷于吴雩的声音，终于到了第三次才收回了视线认真听最后那几秒。车窗外的暴雨也蓦然一缓，耳机里的声音瞬间清晰得仿佛被放大了一般。 步重华终于听清了最后那一秒，顿时忍俊不禁地一勾嘴角，又泛起些酸软的心疼。一不看着就不好好吃饭睡觉。 他把手机连上车载蓝牙，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吴雩一开始不想接的，后来没忍住。 “……喂？”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见吗？” “听见了！”步重华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旁边的车流动了起来，放手刹挂挡放离合，“刚睡醒么？下午看什么了？” “唔，《红书》。”吴雩叹了口气。“好难懂。直接看睡着了。” “没着凉吧。”步重华的声音里带了笑意，有喇叭的声音传过来，“我这儿刚挪了两步……又停了。” “在哪儿呢？” 步重华报了个路段：“事故高发区，又是这么大的雨。” “寸。”吴雩点评道，手上离开微信界面开始查当地新闻，“——喔，出车祸了。” 步重华不知道前边什么情况，闻言“嗯”了一声。 “下道路滑，有个私家车刹车失灵打滑，直接骑到下道上小轿车头上了，然后一起怼到了路边绿化带。”吴雩看着图片有些匪夷所思地笑了一声，“这俩车姿势不太雅观，好在人都没事。” 步重华点点头，跟着车流又往前蹭了一步：“那就好。想好今晚吃什么了吗？” “……”吴雩咽了口口水，“那个，鲫鱼豆腐汤……加上腐乳和馒头。” 他想了想，勉为其难道：“再加上紫薯鸡胸rou还有水煮小青菜？” 步重华了然地点点头：“行吧，清蒸东星斑。自己下单去。” 一声欢呼。 “去蒸米饭，给你鱼rou拌饭吃。”步重华见缝插针地把车挤进旁边走得比较快的那一道车流里，终于能断断续续地能走两步了，“杂粮饭可以多煮会儿，小心别烫着手。” “这雨下得一阵一阵的。”电话那边传来橱柜门打开的声音，踢踢通通地。“——唔，放三勺？” “两勺，晚上别吃太多。” “我饿了。” “饿的话更不能……” “重华——” “这种事情上撒娇没用。”步重华已经看到了事故现场，气定神闲地欣赏了一会儿顺便目测估摸了一下事发时的故障车辆速度，一打方向盘强硬地顶住了想往这边加塞儿的小面包，过了多灾多难的下道口顺利地融入高架桥下的车流，“乖，不然晚上胃一难受你又睡不好觉。” “啧。” · 吴雩老老实实地拿米勺从盆里舀出去半勺，起身把米箱用脚尖怼回去，顺脚再把橱柜门关上。 然后打电话给两个人落脚过的那家餐馆。 “喂老板？对是我……我还没说要点什么呢……要要要，要的要的！……再加个炝炒绿豆芽和腰花儿……对还是送到这儿，麻烦您了哈。今儿雨大，路上注意安全……嗯嗯挂了。” 步重华等他打完电话，刚想说“别点腰花儿了”就被吴雩揶揄地来了一句:“给你点了个腰花儿，补补肾。” “……行啊。”步重华老神在在地在绿灯倒计时最后半秒一脚油门冲过了白线：“反正射都射不出来的不是我。” 吴雩无声地骂了句街。 “喝点什么？我一会儿顺便去趟超市。” “我喝啤酒你喝雪碧。” “那就雪碧。” “气泡酒！” “米酒。” 那边“emmmm”了一会儿，听起来应该是在他那个真皮沙发上咯吱咯吱地打了个滚，勉为其难道：“成交。——要冰镇的！” “可以。” “到哪儿了？” “快了，能看到小区了。” “快回来——饿死了——” “知道。” “你怎么知道？” “……你那个语音。录到了。” 吴雩顿时一窘，步重华还贴心地补了一刀：“蛮清晰的。” 咿——！ “马上到超市了。”步重华面不改色地顶着最高限速把拐角冲出来的小电瓶吓得一个急刹车，“雨好像小了点，看起来快停了。” 吴雩向窗外看了一眼，从沙发上爬起来就往屋里走：“我下去接你。” “不用，在家等我。”步重华当着别克的鼻子抢进了超市跟前最后一个停车位，“小心看着点锅。进超市比较吵，先挂了。” “好。” 吴雩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盯着煮着饭的锅咕噜咕噜地冒白气。温暖甘醇的米香填满了一屋子，连带着棱角分明的装修风格都带上了一层暖光滤镜变得柔软了不少。 吴雩饿得脑袋都发蒙，半蹲下来扒着灶台眼神直直地瞅着透明器皿里的杂粮饭的水分随着香气蒸发出来，豆子跟米吸饱了水汽也变得鼓鼓囊囊，在这慎人的目光中噗噜噗噜地瑟瑟发抖。 快回来啊啊啊啊—— · 楼下。 步重华一拍送餐小哥的肩，拍得小年轻一哆嗦，雨披上的雨水都往下抖了抖，条件反射回头一看，顿时呀然道：“哎呦，步支队，您这、刚回来这是？” “嗯，刚回。来送餐？” “对对对，这不刚准备给您对象儿打电话呢么。”送餐员手脚麻利地从雨披下边罩着的保温箱里拎出五花大绑的餐盒，“赶巧儿了不是，今儿下午这雨那个大得呦，偏送这单的当口快停了——来！给您拿好了！” 步重华点点头，伸手接过来：“行，甭打电话了，回去吧。路上小心着点儿。” 小哥重新拿雨披把保温箱兜住，麻利地一蹬脚踢子：“好嘞！麻烦给个五星好评——～” 小电驴嗡一下就跑了。 · 卡擦卡擦。门开了。迎面就是满屋子的米香和瘫在地毯上的一条装死的鱼。 步重华扬声道：“我回来了！” 吴雩仰面朝天瘫在地毯上，两只拖鞋横七竖八地甩在一边，闻言有气无力地拉长了声音：“欢——迎——回——” 吴雩一仰头，看到步重华，视线往下挪到拎着餐盒那只手上，最后一个字顿时卡在嘴里。随后步重华就看到他的眼神骤然一亮，连滚带爬地扑腾着就从地毯上蹦了起来。 这人带着对食物的渴望和暖烘烘的米香也许应该肯定有对自家对象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念想往自己的身上扑过来，撞得步重华都往后踉跄了半步。 “——欢迎回家！” · 雨停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