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白月光

    太奇怪了……提督大人今天，居然准备留下来午餐么？平日因为军队严格的作息，他都是晚上匆匆来看望一下，然后随即就离去的——今天是怎么了？是什么特殊的节日么？

    青翠葱茏的院子里，紫藤花架下，两个人相对坐着。

    薇薇安从厨房里端出了最后一盘菜，解下了围裙，在花下和阿凯提斯对面而坐。

    桌子上摆了四个菜一个汤，虽然都是一些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阿凯提斯沉默地看着，也不由微微动容。

    “都是科培尔星球那边的菜，不知道合不合提督口味。”红发的少女腼腆地微笑，有些不安，把茶杯推到他面前，“只有这个红茶，是拉梅尔星球出产的。”

    “不，已经够好了。”阿凯提斯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温和表情，双手交握放在桌上，低头叹息，“在军队里十年，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美好的居家午餐了——谢谢你让我回忆起自己还不是一台战争机器的日子。”

    “战争机器？”薇薇安愕然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然而阿凯提斯没有回答。

    “如果喜欢的话，提督以后可以多来。”她微微笑了，有些善意有些腼腆，“我别的都很笨，但家务和园艺上还是及格的——可以保证一个月内每天的菜色都不会重复呢。”

    阿凯提斯脸色一动，却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请假出军营，是很困难的事。”

    “哦……”薇薇安惋惜的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阿凯提斯举起了中国瓷的茶杯，微微颔首致意，她也端起了茶——于是，两人就在沉默里开始了这一餐。静谧中，风在舞动，满院都是花木的清香，不时有紫藤花一朵一朵的坠落在桌面上。

    阿凯提斯看着薇薇安将那些落下的花收到一边，放在一个洁净的盒子里收好。

    “紫藤花是可以吃的呢，提督，”薇薇安看到他不解的目光，微笑，“现在收起来，下一次等您来的时候，就可以做紫藤罗饼了。这是中国街的菜式，我也是刚刚学的——您一定没吃过吧。”

    “花也可以吃么？”阿凯提斯有些诧异。

    “是的，我听中国街上的厨师讲，他们经常用不同的花入菜，”薇薇安好容易找到了一个对方感兴趣的话题，说的话也欢快流畅了不少，“我学了一些——真是和西餐很不同的做法呢。”

    然而，阿凯提斯却沉默了，仿佛思考着什么，微微蹙眉。

    “薇薇安小姐，请不要再和陌生人过多接触。”提督开口，说出了冷冷的话，“您身份特殊，在这样敏感的时期还请多加小心——如今军事帝国和银河联邦，都在打探您的下落。”

    薇薇安怔了一下，刚刚亮丽起来的神色陡然黯淡，垂下了头。

    “薇薇安小姐，经过元首和内阁的共同商议，你可以留在太阳联邦。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不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愿做的事情，更不会将你遣返银联或者军事帝国方面，尽管放心。”——两个多月前，她得到了这样的承诺，便一直居住在了这个东方区的小院里，与世隔绝。

    “嗯……我知道了。提督。”她默默抬起手，将盒子里的紫藤花全数倒入了泥土。

    米格尔-阿凯提斯看着她的脸，心里也有一丝黯然，他知道自己夺去了这个少女仅存的乐趣。

    “谢谢您，菜实在太美味了。”他拿起了筷子开始用餐，一边用诚挚的声音夸奖，看着对方的脸重新明亮起来。

    “是么？”薇薇安喜悦而羞涩地笑着，“逃出科培尔后，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做菜了。总是担心会做的很难吃，让您失望。”

    “不，非常好的手艺。”阿凯提斯笑了笑，“让我想起我的奶奶。”

    “奶奶？”薇薇安诧异——她从未听他提到过任何亲人。

    “是啊……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是奶奶将我抚养长大的。她有很好的厨艺，”阿凯提斯停下了筷子，低声，“可惜她在十年前那一场空袭里去世了——那之后我就加入了军队。呵，从此长年以压缩饼干和罐装食品为生，再也没有吃过这样的午餐了。”

    “嗯……”薇薇安忽然觉得不安，不知怎样安慰，只有沉默。

    “请。”阿凯提斯的神色迅速恢复了淡漠，抬手示意。

    紫藤花架下，两人默然相对进餐，只有午后和煦的风在舞动，紫色的花朵一朵一朵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