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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在浪费《3》

    从酒吧出来已经是凌晨,夜风裹着雪花兜头吹来,徐明浩喝了点酒,醉劲正往脑门上涌,结果挨了这刀子般的凉意,猛然有些犯怵一一他在酒吧门口的落地式灯箱前定睛辨认了许久,才觉察出缩在灯箱背后那黑乎乎的一团是个人。

    崔胜澈比他醉的更厉害,半个小时前就被尹净汉领回家了。徐明浩没着急离开,借着酒劲进了舞池,想过过瘾。

    有人认出他是The 8,声浪和尖叫霎时朝他袭来,他被狂热的气氛推至舞台中央,满场的年轻人都被点燃,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都在呼喊他的名字,一阵强过一阵。他能在这期间感受到心脏剧烈的震颤,迷乱的灯光、挥洒的酒精,无不让他回到还在流浪的二十岁,他很久不跳 breaking ,无需设限的肢体随着未知的音符流动,当他再次把身体交给强烈的鼓点和音乐时,他终于感到久违的自由。

    徐明浩站在人群簇拥的中央,又想到金眠奎和向日葵。混沌中,他像向日葵那样抬头去看头顶的光,灯球上细碎切割的玻璃片将光线切割成无数尖锐的金属,直直刺进他的眼睛。

    太亮了,太叫人无法忍受了。

    在崔胜澈完全醉倒前,他们聊到了金珉奎。

    “听哥一句,找个人谈个恋爱吧。”

    徐明浩听完笑了,“拉到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忙工作。”

    “别拿工作当借口了,”崔胜澈回答,“你知道你现在这种自我折磨的创作状态像什么吗? "

    “ … … 什么? ”

    “特别像是在渴望被爱。既无法自我认同,也无法轻易相信外部的肯定。”他说着抿了口酒,舞池里换了个更强烈的音乐,他便随着音乐点头打起节拍, “所以你应该找个人来爱,也练习被爱,这样你才能自爱。”

    徐明浩沉默地看着那些尽情舞动的年轻人们。

    “我之前建议你回顾现有的东西,可是你发现了吗?”崔胜澈接着说,“你是在为了‘回顾’而创造新的东西,所以那场专场你并不满意。”徐明浩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虽然说人的无限性来源于对缺陷的认识,但这种体验从来都不会是快乐的。他被剖开了分析,被找准了线头,崔胜澈轻轻一拉,抽丝剥茧,露出一个干枯的精神体,这是他无法接受金珉奎的根本原因一一他无法认同自己,所以也无法认同他对自己的认同。

    “就那个 … … 我刚刚见到的送花那个,我看挺好的。”

    金珉奎。

    “ … … 他不合适。”

    “你小子!那也不能拿我来当挡箭牌啊!”崔胜澈突然扯起嗓子喊道。徐明浩估计是自己神色太凝重,让崔胜澈不得不这样缓和气氛。"  而且,我是被动的那一方吗?!我块头明明是你的两倍 … ”

    徐明浩愣了半秒,最终璞嗤笑出声来,这场对话算是结束。

    他和崔胜澈都过了要热切帮助彼此的十来岁,用“都挺好”和“算了吧”代替大部分需要倾诉或大哭的状况。不疏离也不冒犯是他们的默契,徐明浩感受到了崔胜澈那几句话里的真诚,更感激他以玩笑的方式给足自己体面。一直到走出酒吧,他都还在回想和崔胜澈的对话。

    如果是金珉奎的话 … 应该也不会是被动那一方吧。想到这里,他被自己吓得不轻,立马止住却还是觉得心虚,刚被吹凉的身体又开始燥热。

    然后徐明浩就发现了灯箱后面的那团黑影。那人听到响动,慢慢侧过头来,小半张脸裹在羽绒服的兜帽毛领里,看起来很稚气。他鼻尖冻得有些泛红,睫毛上也粘了雪花,估计等了有段时间了。

    徐明浩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站住,“ … … 你 … 谁啊?”

    眼前的人和印象里的金珉奎实在太不一样。不同于之前的成熟干练,他喝了酒,麦色皮肤下有掩藏不住的微红,眼睛湿湿地泛着光,头发也乖顺地放下来,软软地搭在额前,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果然,他的话里带了几分醉意。

    徐明浩有一瞬间的错乱。严格来讲,他只见过金珉奎两次,他不过是用那些细小琐碎的穿着、表情、语言来投射出一个完整的金珉奎一一而他这些认知有多少经得起验证,又有多少只是来源于臆想,他无法度量,更无法剥离其间别扭的偏见。金珉奎懂得拿捏姿态,而那说不定只是一套熟练的伪装。

    那么他之于金珉奎呢?与想象相杂揉的钟情,又有几分经得起消耗。

    金珉奎应该醉的不轻,往前挪出半步都有些站不稳,最后摇摇晃晃地扶住了徐明浩的肩膀,徐明浩倏地被一股酒精的酣甜包围。

    “我刚刚跟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徐明浩叹了口气,没法跟醉鬼讲道理。只好依着他掏出手机,发现通知栏里的未接来电,全部来自于一个陌生号码。

    “你看!”金珉奎这下来了劲,曲着手指没轻没重地戳着他手机屏幕,“这不就是我吗!为什么都不接! … … 你男朋友那么好、为什么不送你回家啊!哼,混蛋! ”

    像是要把气都撒到手机上面,他最后重重按了一下屏幕,结果直接把电话拨了出去。

    一串华丽可爱的小鳄鱼洗澡之歌兀地响起,金珉奎惊了个哆嗦。无奈之余,徐明浩又觉得滑稽,谁能想到平时体体面面的金总,背地里却是喜欢小鳄鱼的主呢。

    金珉奎慢吞吞把自己手机也摸出来,看看屏幕,又看看徐明浩,估计脑袋和舌头一样打了结,来回看了几下,突然咧开嘴傻傻地笑了,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徐明浩,来电提示的姓名是两颗爱心。

    “你终于给我回过来了!嘿嘿 ”

    “你哪里来的我的联系方式?”徐明浩觉得金珉奎向自己隐瞒了太多,但问出这句话,语气却不像是责备。

    他不是故意不接金珉奎的电话。陌生号码一遍遍打来,徐明浩起初以为是电信诈骗,后来进了酒吧也无暇去顾手机,结果这人一根筋,打不通就直接找上门来。而他甚至不知道金珉奎是如何得知自己的个人信息的。

    但金珉奎垂下眼睛,并不打算作答。

    铃声响了超过一分钟,他们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一直到没心没肺的小鳄鱼终于止住了声音,金珉奎的手机屏幕随之暗下来,留出苍白干瘪的沉默。空白有种莫名的力量,能在他们靠近时又将他们不动声色地拉扯开。

    “你这样做真的很糟糕。”徐明浩侧了侧肩膀,摆脱开金珉奎的手,打算离开。

    是一种十分强烈的坍塌感。自始至终都只是金珉奎一个人,只在想出现时出现,只展示他想要展示的体面。徐明浩无法抵抗那些用暖昧武装起来的攻势,同时也无法忽视自己对“势均力敌”的在乎。他还是骄傲的,也希望自己是洒脱的,于是可以在分不清真情实意和虚与委蛇的当下,啥着笑露出闲散的模样,责怪他很糟糕。

    “ … … 明浩。”金珉奎想反手握住徐明浩的手腕,却抓了个空。

    他应该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声音听起来清醒了大半,“明浩!你生气了吗?”

    徐明浩没有回头,地上已经积起一层薄薄的雪,他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积雪摩擦带来的阻滞。就好像不想让他离开一般。

    “你真的要走吗一一?”金珉奎在他身后提高音量喊道,“明浩呀!我一一我为了见你都离家出走了一一!没地方可以去了 … 真的!’’

    神经病。徐明浩腹诽,又在编谎话。

    “明浩呀!徐明浩!”他有些急,声音也委屈起来,“你把我扔在这儿,我会冻死的 … … 你这么狠心吗 … ”

    骗人。

    “明浩 … ”他弱弱地唤了一声,最后安静了。

    徐明浩这回停下了脚步,挣扎了半秒,还是回头去看金珉奎。他还在原地,漫天雪花里他又蹲成了黑乎乎的一团,见徐明浩回了头,立刻蹭起身子,就像一只期待你带他回家的小狗。

    实话实说 … … 他是不是有些伤小孩的感情。

    徐明浩发现自己还是心软,金珉奎又不是高中生,怎么可能会离家出走无家可归,任谁看都是拙劣的借口,徐明浩明白,但还是在推演那近乎为零的真实可能性。

    深冬的雪怪冷的,吹起来时会隐约觉得关节都要蒙霜,一晚上的功夫,金珉奎大概率会冻成冰雕。“喂,你”,徐明浩顿了顿,几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他许久。最后伸出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啊! " 就像冬天嘴唇上裂开的伤口,明明知道舔它会疼,却还是忍不住探出舌头。徐明浩总是很没道理地在他那些幼稚又无赖的表现中,感到一阵心安。

    “臭小子,离家出走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