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主张制止不了就放任（平平无奇表白）

    爱丽是五月的时候来的，正逢广州闷烦的雨季。487记得那一天，天空被黑夜笼罩，路灯下的人也是一身黑的，他看向路口对面的爱丽，没由来得感到心慌，但很快就被压倒性的期待与喜悦盖了过去。

    他的不幸真正开始于2022年1月16日。

    第一章

    走下舞台的时候487觉得脑袋还很热，漫天飞扬的金雨还在四面八方飘散，让他在偏暗的走廊感觉有些失真。他搓了搓脸，抑制不住地想笑，揽住狮子的肩晃来晃去。

    拿下秋季赛的冠军让他兴奋无比，一时间好像不会思考一样一直傻笑。不过大多队友的状态也差不多，像安艺一直“芜湖芜湖”地兴奋大叫吵得他耳朵疼。487这时不自觉看向走在后面的爱丽——他好像一贯没有非常明显的情绪表露，但也一样在笑着和抽疯说话。

    爱丽目光转向正前方，和回头看他的487眼神撞上了。487条件反射地回头，像是偷窥被当场抓获一样感到尴尬，心跳蓦然加速，胸腔里几乎盛不住，脸也跟着红了。

    他不太想仔细去思考是什么感情，亦或者只是意识到了而不愿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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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7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爱丽似乎对他有点特别。从特地递给他的一杯热水到扔给他的一条毯子，再到他明显身体不适的时候问他是不是经常这样……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太多，但487隐隐有个猜测。

    爱丽可能看到了他不小心遗漏在洗手台上的激素药，又或许是在不小心撞到他洗澡时看到了什么…并且由此猜到了487的秘密。

    487是双性人。社会对双性的偏见已然减轻不少，但到底少见，487出于心理性别为男一直对此感到羞耻。他也想过成年后做手术去除女性器官，但电竞选手的花期等不及长达半年的观察修养期，同时对破坏身体的恐惧也让他不敢下定决心这么做，只能一直吃药控制激素水平。

    他从小以来一直是直男，也在年少无知时谈过女朋友，初中毕业以后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别问题没再谈过恋爱，向往爱情却又不敢想怎么和对象开诚布公，家里人说只要他能找到他喜欢的、对他好的就行，无论性别。

    487一年以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喜欢女生，但是现在…他又看了一眼爱丽，自己都没意识到地皱了一下眉，很浅地叹了口气。

    要怎么形容爱丽对他的态度呢…知道了他的秘密却不会特地避嫌，有些行为简直称得上暧昧，把他真的当成女孩子一样。487当然不敢直接问他，毕竟说到底他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爱丽知道他是双性人。

    在鬼屋的时候手臂环上487的腰，在487因为害怕靠近他的时候两个人几乎完全是贴在一起了。487说不清诸如此类的行为是蓄意还是无意，但他就是凭一种直觉感受到爱丽对他的过分关注，同时自己因此产生了悸动。

    …我明明不是同性恋的。487这么想，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

    “87。”

    他赶紧回头，又对上了爱丽的视线。他们已经走出场馆了，眼前就是接他们回俱乐部的车子。

    “哎、嗯，爱丽，怎么了？”

    487有点慌乱地回答，自己脸上又烧起来了。很多队友都在说话，但他没听进去，那些平时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化作陌生的、无意义的音节，他只是眼神跟着爱丽，看着眼前的人越来越近。

    直到停下。

    爱丽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上车啊。”

    487这才反应过来，无地自容地背过身爬上车的后座，爱丽跟着坐在他身边。最后一排就他们两个人，仿佛划出了独立的空间，接着陷入了独特的寂静，与前排吵闹的队友格格不入。

    487有点尴尬。他们坐得太近了，车里本来就热，两个大活人靠这么近，热量几乎透过衣服传过来，如果脸转向对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他拘谨地靠在柔软的车座后背上，手抓住队服的一角不安地把衣角揉成一团又松开，机械地重复手里的动作等爱丽说话，听到爱丽突然笑了。

    爱丽捏了一下487的手：“怎么这么紧张，我是要吃人吗。”

    487想把手抽回来，又被按住了，行动的受限让他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起来：“不是…你，你先放开再说话，爱丽，我没有紧张！”

    他声音轻轻的，带上乞求的语气听起来很软，手上却用力想挣脱爱丽，可越用力爱丽也抓得越紧，几乎有些抓痛他了。487终于放弃了抽出手的打算，任由爱丽宽厚的手背覆盖在他的手上，说：“爱丽，你是有，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爱丽沉默地看着他，很快地往前排看了一眼。接下来时间仿佛流转地很慢，487看到爱丽抬起手，接着自己眼前一片黑暗——

    ——他的眼睛被爱丽遮住了。

    487被吓到，接连的眨眼让睫毛扫过爱丽的手心。他听到爱丽轻声说别出声，于是他大脑混混沌沌地想爱丽要干什么，随后唇上感觉到轻柔的触感。

    只有一瞬间而已。下一秒视野恢复光明，爱丽还是坐在他身边，没有偏向他。487意识一片空白，张嘴想说什么，又听到爱丽出声。

    “嘘。”

    他叫他别出声，于是487很听话地闭嘴了。

    …他刚刚是被爱丽亲了一下。宕机的大脑终于重新运转，但还是像生锈了一样动一下卡一下，487只是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个真实。吻很轻，完全只是碰了一下，487却觉得嘴唇发烫了。

    爱丽亲我了。他这么想。

    所以呢？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害羞。

    这可是他的初吻啊…487懊恼地想，又要张嘴说话，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他就又想，爱丽为什么亲他。

    “爱丽……”487最后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爱丽没有转过来，目光朝他这里偏了偏，说：“怎么了？”

    怎么装没事人。

    狗东西。

    487在脑子里骂了两句，深深地感受到委屈。

    爱丽好像不想解释刚才的吻。要是平时487会顺着他，可脑子不清醒的时候人是很有勇气的，于是他不管不顾地问爱丽：“爱丽…那个，你，喜欢我吗？”

    最后两个字声线都在颤抖，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487差不多耗尽了毕生的勇气才敢问出来——爱丽都亲他了，还有第二个答案吗？他内心深处自然地反驳自己发出的疑问，又听到心里还有人在泼冷水：“谁说亲了就一定是喜欢呢？”他没有理会，在487心里爱丽不是那种人。

    爱丽听清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在笑。他笑什么。487都想骂人了，由衷地觉得自己像个被戏耍的笨蛋。

    他说：“谈恋爱吗87。”

    爱丽语气很从容，他好像不觉得487会拒绝，好像早就知道487对他的依赖和喜欢。487对心思完全被掌控感到不适，可是他的喜欢是真的，他不会拒绝是真的——他不会呼吸了，眼前天花乱坠，被这句话砸得思考困难。

    他问他谈恋爱吗，意思是喜欢他。487咬了咬唇，还是没消化完爱丽居然真的喜欢他的事实，抬起头和爱丽四目相对，与灼热的目光对上，被亲过的嘴唇好像更烫了。

    487不知所措地眨眼睛，很丢人地抽了抽鼻子，说：“谈。”

    他眼圈已经发红了，好在车里光线昏暗，街边的路灯在飞速行驶的车窗外一闪而过，淡黄色的灯光在他们身上晃来晃去，爱丽看不清他的表情。同样，他也因为眼眶中一点点湿润了眼睛的水汽看不清爱丽了。

    他偷偷埋在深处的感情被爱丽强硬地扯出来了，像被藏在上锁抽屉里未曾送出的情书突然在聚光灯下被朗读。487以为他自己也不敢承认的爱恋只会一辈子见不得光，可是爱丽突然让他无处藏身，一个亲吻就让他自乱阵脚，更别说如此直白的表白。

    487又说：“等一下，队内、队内恋爱，会不会被辞退呀？”

    爱丽被他逗笑了，伸手随意地揉了一把487的头发，说：“那别谈了？”

    487想也没想，说不要。语气很急切，颤抖得不像话。他觉得这是他目前最不想放弃的，刚刚建立起的关系崩塌是他所无比恐惧的事情。

    他想是爱丽先主动表白的，自己还没说清楚，怕爱丽不明白他的态度，磕磕绊绊地补充了一句：“我喜欢你的，爱丽，那个，我愿意的……”

    爱丽简短地“嗯”一声，手从487肩上滑落到他手边。坐在前排的队友闹腾了半天开始复盘比赛，正好回头跟他们讲话。

    他们很自然地融入到了队友的话题中，好像那一场简短的告白只是一个平凡的插曲。487总是忍不住偷偷看爱丽、他的新晋男友，总是想笑出来。他觉得自己是幸福也是幸运的，在二连冠的当天和爱慕的人确认关系，也许此刻世间最幸福的人就是他了——至少他这么觉得。

    爱丽。爱丽。他在心里叫他，摇晃着蹭过去靠着爱丽的肩膀，又被爱丽顺手揉了头发。487很配合地让他摸，从背后抓爱丽的左手，嘴上回答着幻贺关于对局的疑问，一点点把自己的手塞到爱丽手心。

    爱丽轻轻地握了一下。

    没有人看到他们在背后做的动作，靠肩也只能昭示队友之间的亲密而已。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恋情。487想着，又回味起他们捧起奖杯时下意识看向对方的举动，四目相对，短暂又漫长。

    无人知晓目光中包含的感情。

    等到俱乐部门口时487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之久，车外的凉风终于把他吹得清醒些了。走进大门，熟悉的暖光灯光亮起来了，桌上还乱七八糟地摆着他们没收拾的零食包装袋。

    487这时终于能看清爱丽的脸了。他脸上还是平淡的表情，没有明显的波动。

    我爱丽大神就是淡定。487第一反应这么想。他沉浸在刚恋爱的喜悦中，觉得全世界都是好的。

    时间实在是有点晚了。不知道谁提议点外卖吃个夜宵再睡，让简单买单。于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点菜要求响起来了，487听到爱丽说要鲍汁捞饭，也跟着要了一份。

    他冷静不下来，没法当着队友的面说情侣私话，就一直跟爱丽兴奋地说我们是冠军！是二连冠！然后眯着眼睛笑着说爱丽今天比赛打得有多帅，帅得他在备战间疯狂打call。爱丽一一应了，说：“87你也打得很好。”

    487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

    他们边吃饭边聊，不知不觉就吃得差不多了。487打了个哈欠，张望着问谁先洗澡，狮子应声，他就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用有点模糊的声调说：“那狮哥你快点哦……我第二个？”

    爱丽默认了，他坐在487身边，等大家各回各寝室后，他低声在487耳边说：“晚上晚点睡。”

    487困了，迷迷糊糊地点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