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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温热的水流从上而落,很快就让冰冷的身体恢复知觉,裴理巽盯著墙上雪白的磁面,任水冲进眼睛带来酸涩,直到平复刚刚的涌动为止。

他知道刚才陶应央的视线一直停在他背上,然而他却无法回头,明知道那张脸上会有什麽失落的表情,他还是无法回头。

如果真的回头,就什麽都会碎了吧……

水从梁骨滑下唇角,裴理巽垂下的视线里,一汪水流全潮涌至排水孔的小洞里,一刻也不停,就像他的心,掏出来後便无法收回原位。

关掉了热水,瞬间止静的空间里只剩浅浅的呼吸声回盪,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裴理巽确定自己已恢复了冷静,才慢慢走出浴室。

「要吹头发吗?」

陶应央还是没有睡,拿著吹风机缓缓走近,脸上还是那样直率坦然,却多了份无措,裴理巽只是略略扫了他一眼,朝房间走去。

「不用了。」

「哦……」

被冷淡的拒绝後,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看了眼跟进来的陶应央脸上那副不自觉的尴尬模样,裴理巽走进了更衣室内。

「阿、阿巽……」

没有人回应。陶应央讷讷的欲言又止,「今罢,想了下又笑道:

「跟我们一样!阿巽我们也是因为打架这件事而认识的。」

看著他开心的笑脸,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裴理巽因为他的无可救药的单纯而生气,握紧了拳头,他冷道:

「你是不是没有搞懂?问题不在这里!」

「怎麽了?」陶应央不明所以,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你知道那家伙是什麽人吗?为什麽要和那种人在一起?」

闻言,陶应央微微拧起眉,头也垂了下来。「为什麽大家都这麽想呢?阿泰只是外比看起来有点凶,可是相处久就知道的,他对人很亲切的。」

这就是他对他的评语?裴理巽恨不得让他听听那个男人做过些什麽!会说出那种话的家伙,有什麽资格和亲切两字扯上边?

「你以为他都在干些什麽?」

「阿泰是在混帮派没错……他会收保护费,他也经常打架……可是他真的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啊,为什麽就凭这几点说他是坏人呢?」

「如果是正派的人,会去做这种事吗?」声音从牙缝里勉强挤出,裴理巽气到极点,却得强压下怒火,握紧的拳头已快僵硬。

「我不明白……」陶应央抬起头,困惑的神色里有几份执拗。「这跟正不正派有什麽关系?」

松开眉头,陶应央满脸认真,直盯著对方道:「我也常打架啊。你忘了吗?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打架,我们重逢那开口跟人要求什麽事,面对这突然而来的动作,纪茗跟丁奇都有些怔愕。

「阿巽……你真的要……」丁奇惊讶不已,最後一个学字还没说出口,纪茗已拿出笔迅速抄写好资料递给裴理巽。

「喏,有帮得上忙的尽量开口吧。」

纸条上是纪茗姑姑的名字与电话,里头还有专办学苑的地址。点头表示答谢,裴理巽却没收起,只是忽然望著纸条有些发怔。

「阿巽?」丁奇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哪知马上回过神来的人只是把纸条收进袋子里,转身就要离开。

见状,丁奇愣住了,纪茗也微微蹙起眉头,下一秒他已大步追上,手搭住裴理巽的肩膀,顺势在他口袋里再塞进另一张纸条。

「不介意再接受另一只电话吧?」见人转过来的表情温度又降了几分,纪茗也不甚在意,笑了笑又道:

「反正你也没女友吧?我跟黎心是真的很想凑合你们,上次那张你应该丢了吧?这只也是一样的,有空打打看吧。」

敛下眼,裴理巽隔开了学长的手,毫不留情回道:「这种事勉强不来。」

纪茗笑哈哈:「我知道,不过不试怎麽知道是勉强呢?你也不要怪我多事,你妈不也老是见你就催?再说……你也不真想做和尚吧?」

「一直塞过来给我也是一样的,不烦吗?」

纪茗只是挑挑眉,不作回答,表情却已不言而喻。

瞪了他一眼,裴理巽选择转身离开原地,不想再多言或给予理会。

勉强不来的事当然无法强迫谁去做,裴理巽很明白这点;所以他当然也知道依陶应央的个x"/>,是不可能勉强自己做任何事的,而他与那个叫阿泰的男人之间……从他所有起伏表情里,就算不想承认,但事实明摆在那里,他也看的出来那双眼睛有多麽认真。

明知或许很困难,但面对是否因为太过单纯而显得有些顽固的陶应央,他惟一的办法就是将他引上正常人的轨道上,先去学习一技之长,然後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之後,或许就能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圈子。

这种折中办法是消极,且显然需要漫长的时间。就连裴理巽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他甚至不想为了那个男人跟陶应央闹僵,但这种决定g"/>本就也在考验他的忍耐度。

或许,这样的忍耐也会导致更严重的後果也不一定。面对那个褐发的青年,裴理巽素有的冷静也可以很失控。

如果陶应央不离开程泰,裴理巽想著或许自己最终可能会去做和尚也不一定。既电如此,他依然对那些电话不感兴趣。

他脑子里,就只能装载下一个人。

幼年时身边没有父亲,身为私生子的陶应央,亲生母亲对他也不甚好,每完,拿起拖盘就要自己送过去,裴理巽却已伸手截过他手中的酒,连拖盘也省了,两手俐落的拿起酒瓶,朝那群人走去。

恋人现在在哪里,他知道吗?这男人和一群人出来鬼混喝酒,身边还留有一个不知名的女人,状似亲密的模样,他考虑过谁的感受没有?!

裴理巽只知道这男人g"/>本不是真心和陶应央交往。

「碰」「碰」好几声,裴理巽将酒瓶重重的放在桌面上,旁边的青年们神情微愠的站起,拳头都已握好准备随时挥去,却被程泰轻轻摆手拦住了。

裴理巽不当一回事,只是冷冷的盯著他,不发一语。

「啧。」

狭长的眼睛只是扫了一眼,便拿起一旁青年斟好的酒杯喝了一口,抓起身边女郎的头发,朝那红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一旁的青年们开始叫嚣起哄。

裴理巽依旧一言不发,只是面无表情的回到了吧台。

「喂,你很有种嘛!」老板兼作吧台的酒保全程观赏了那一幕,不禁啧啧称奇,见裴理巽冷著脸也不以意,迳自道:

「怎麽样?我瞧你挺有一手的,有没有工作?要不要来我这里试试?」

隐在桌子底下的手正紧紧的握著,裴理巽抬起头,冷然的看著老板。

回到公寓已是将近午夜,大楼似乎又跳电了,裴理巽缓缓的爬著楼梯,打开家门时,不意外里头一片明亮,灯光还是开著。

独自一人在家的青年歪坐在沙发上睡著了,电视萤幕只剩无声的闪烁,一片灰灰的,什麽也没有。餐桌上还留有两人份的饭菜,似乎没有等到一起用餐的人,个x"/>耿直的人也就呆呆的一直等下去。

低头看著陶应央,裴理巽茫然的目光胶著在安详的睡脸上,鼻息好像还可以闻到那阵饭菜香,心里不由犯起一堵愧疚,目光已牢牢停靠,身子也蹲了下来。

陶应央似乎在梦里见著什麽,呓语了几句,身子也越睡越歪,最後索x"/>倒在沙发上。

看著那张酣睡的面容,裴理巽心疼的指背抚过他的颊畔,从眉尖绕过鼻梁一直到光滑的下颚,肤上的触感还像孩子时期一般,滑润而饱满。

只有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裴理巽脸上才敢稍微流露出怜惜的表情。

想起稍早从酒吧离开前的那一切,不舍的眼里承载更多的是愤怒。

那男人毫不顾虑周围,迳自跟女人打得火热,肢体语言最後几乎要现场上演一场养眼秀,一旁鼓噪的人群更是一个个都兴奋不已。

那样的人,凭什麽拥有这个玻璃般的青年?

沉睡的人微微蹙了下眉头,几欲苏醒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孩子,陶应央正想抬手揉著眼睛,裴理巽连忙缩回手。

「你回来了。」蒙蒙胧胧的眼睛看了过来,充满睡意。

「嗯。」裴理巽下意识将手放到了背後。

「饿不饿?」

裴理巽微微笑了,「很饿,一起吃吧。」

这个青年现在不属於他,极便如此,除去外头世界的一切,在这个家的陶应央,算是专属於他的吧?这麽想,好像心里就可以好过些……

然而这样的苦涩,他不知道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第七章

望著厨房里刷洗盘子的背影,好半饷,裴理巽才移开视线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打开易开罐时响脆的一声招来青年的回眸,陶应央睁了下眼,问道:

「阿巽你睡前有喝小酒的习惯?」抬头想了下,又疑问:「有吗?也没见你睡前喝过……」

裴理巽放下了酒罐,看著罐口上隐约浮现的嘴印,舌尖还留著啤酒的发酵味,手指已在罐身上留下一圈指印。

「酒吧缺人的位置我接下了。」

冲洗碗盘的动作停住了,陶应央不确定的回头,好像还无法完全消化对方说的话是什麽意思,「兼职?阿巽你是说你多接了份工作?」见裴理巽点头,他真正吃了一惊,忙冲到餐桌前──

「阿巽你需要两份工作的麽?你是不是经济有困难?没关系的!房租我也可以付一份啊!」

「房租没有问题,那也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

陶应央神色不禁有点窘,搔搔头,他道:「可、可是我借住在你这里,我也该帮你付一份才对啊……我、我会快点找到便宜点的房子的……」

「笨蛋,你走後谁给我做饭?况且,谁说房子需要租费?」

「啊?」

将空的啤酒罐扔进垃圾桶里,裴理巽起身往房里走去,「房子是我买的,就算你要欠也是欠我……」转身睨了眼跟在身後的人。

「在这里为我做饭慢慢偿还吧你。我没说可以就不许走。」

陶应央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神过後,笑道:「真把我当佣人啊?臭阿巽,对人好也这麽霸道……」咧开嘴的笑容毫不掩饰他的开心,像是知道裴理巽的心意。

看著那毫无心机的笑容,裴理巽缓缓走进浴室,刚才溶在喉咙下的啤酒味发效的更甚。他最怕的就是陶应央提起搬走的事,因为他明白,只要他离开了这间房子,他们将会变得不再有交集。

而他,为什麽自己要接下那份工作……他想他是疯了才会答应到那里上班,然而事实已不容他多想,他真正答应了。

走出浴室时,客厅的灯意外的还亮著,裴理巽奇怪地走过去,就见陶应央正埋首在桌前,双手不知在整弄著什麽,似乎非常专注,连他走到身後都没发现。

「还不睡?」站了有一会儿,裴理巽才乍然开口。这家伙可是一过,因为阿泰常打架,我也就常为他处理伤口……」

裴理巽当然知道。只是这时候他才会意,原来他对包扎与处理伤口的习惯不是因为自己常受伤,对他来说,自己的刀痕远远不及恋人身上的一点淤青吧。

「你刚在忙什麽?」瞥了眼桌上的东西,裴理巽淡问。

「哦……」青年忽然被这麽一问,脸就红了起来,支吾著说道:「过、过几今话,他是听不到的。更何况,他的答案他已经猜到。

「我、我当然玩得很开心啊。」

青年回答的声音,跟吹风机停止的瞬间一起响起。

寂静的室内只有墙上滴答的钟摆声。陶应央微侧著头,盯著桌上的一个四方盒不知在想什麽,裴理巽没讲话,专心收著手中的电线,双眼一瞥,不经意问道:

「那不是你送他的礼物吗?」

「是啊……」

「……」

「!」陶应央猛地抬起头,张口结舌的愣了一会,却也无意改口,只是又低下头,情绪明显低落。

发现自己说错话的当下,更多而来的不是羞耻,而是尴尬与困窘。

裴理巽盯著他的发旋,面无表情下的心却在汹涌,几乎就要爆发。

半饷,陶应央才抬起头,搔了搔头,开始打起哈哈,「今、今著:

「所谓的工作,就是和特种行业的女人在酒吧里鬼混一整服谁似的低声说著,声音里带有疑问,其实眼底的迷惘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紧抿著唇,裴理巽起身回头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什麽都没说。

这个青年,到底需要被爱还是爱人?

三月过後,因为市场的关系,公司的事变得较为繁忙,裴理巽晚上到酒吧的时间缩短了,一个礼拜大约不到一半的时间在那。

找一话啊!刚到底发生什麽事?老板打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杀人了!外面简直就像命案现场!」

一接到电话,向来急x"/>子的青年听到人受伤就挂下电话赶了过来,而裴理巽却只是一言不发。他不知道状况也只能乾著急,却不知道,也从未有想过事情的可能x"/>,其实就是因为自己。

杀人?好像也就差不多了。裴理巽倚在窗边这样想,任冷风吹散一身戾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双方蓄意,像不要命似的干架,两人出手的地方都集中在骨头最脆弱的脸上,後果可想而知。

裴理巽很久没打架了,愤怒过後那种极端的冷静让他发了狂似的挥拳,有种想击垮那个男人的冲动。程泰离开时,脚步已不稳,加上之前流血过多,几乎是让手下架著走离开。

而裴理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占了点优势,但对方原就比他拥有更加高大的强建体魄,力气更不用说了,各是气极的情况下,那是怎样的干架方式呀!此刻那张原本秀美的脸上却伤痕纍纍,说不骇人是骗人的。

「唉唷,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怎麽会打成这样啊?真不要命也选个好看点的方式啊!你这张脸是想吓谁啊!」将人拖来坐好再重新上药,陶应央不住叨念,实在是因为伤口太可怕了。

在他印象里,向来文静的裴理巽鲜少与人结怨,更别说与人打架了,从小到大更似乎没有过,除了国中救他那次之外……

而那,似乎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上好药,陶应央习惯x"/>在肿成青紫色的眼角上吹一吹,好像在哄小孩子似的,裴理巽看著他这个动作,莫名的很想笑。但他终究没有,嘴角的伤口也让他笑不太出来。

「你到底讲不讲啊?」陶应央无奈叉著腰问。「你要不要看看镜子,看你自己有多惨?你快讲,我才可以帮你报仇啊。」

报什麽仇啊,虽然乍听之下有股暖流划过,但等到他听了事情之後,还会是这样的反应吗?瞥了他一眼,裴理巽还是一言不发。

不是他不想讲,也无所谓讲不讲,而是g"/>本没这必要。如果真要把事情原委讲出来,一定会无可避免讲到某些经过,这个青年听了一定会很难过吧。

而那是裴理巽最不想见到的,他悲伤的脸。

即使给予他这个伤害的人,不是他。

「你真的不讲?有什麽好瞒的啊!」没什麽耐心的人终於忍不住了,陶应央哼了声,往外头走去。「不讲就不讲,你以为我没办法知道吗!」

裴理巽看著他嘀嘀咕咕的走出去的背影直接消失不见,缓缓闭起了眼睛。

果不其然,几分钟後陶应央怒气冲冲的转了回来,脸上气得通红,满是怒意,休息室的门被他重重摔上。

「臭阿巽,阿泰打你,你为什麽不告诉我?!」

耵著他一会,裴理巽将脸望上向窗外,视而不见陶应央脸上迷惘的神色。「……没什麽大不了。」

的确没什麽大不了,脸上的痛,比不过心里的痛,更比不上他听到那些话当下,心疼陶应央,那种不舍的痛。最不想伤害他的人莫过於他,他又怎麽可能放任自己不管那种锥心似的疼痛……而那些,又有什麽用呢。

「你逞什麽强,不准你逞强!我去找阿泰给你道歉!」气冲冲的,陶应央说完甩门就走。

前厅的热空气从虚掩的门缝里吹了进来,好闷,裴理巽背过身去,将脸贴靠在窗棂边,一动也不动的盯著月色下模糊的城市灯火,还有……陶应央冲出去的身影。

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近凌晨三点,屋子里空空荡荡,过於洁净而显得冷清。裴理巽随手将大衣丢到沙发上,走进了浴室。

这才真正看清楚自己脸上的惨况。

经过撞击而血管破裂的乌青伤口色泽极深,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两只眼角全高高肿起,还有些鲜红,嘴角上的血迹结了层新的薄痂,要刷牙也不容易,最後索x"/>痛的放弃。

洗完澡後大脑的意识清晰无比,毫无睡意,裴理巽没有走进卧房,而是望著冰箱里硕果仅存的几罐啤酒发了下呆,最後还是进了厨房烧开水。

蓝色的火苗吞噬著茶壶边缘,几分钟後壶口发出尖锐的叫声,倚在厨房门边的裴理巽浑然不察,直到煤气被沸腾溢出的水灭出一阵难闻味道,才猛然回神关掉开关。

杯里放了两包茶包,味道还是太淡,他只啜不到半口就放弃,还是打开冰箱拉开了易开罐,冰凉的发酵味划过舌雷蕾,猛灌入空旷的胃袋里,才没几口,罐子的重量就轻了。

还是太淡了。裴理巽开始後悔没从店里带些洋酒回来,他需要更浓烈的酒j"/>来分散注意力,不做些什麽,不知何时已有些轻度痉挛的手与全身,便会紧绷到快要疼死的状态,就连左a"/>的地方,也灼热的烧著。

凌晨的电视节目几乎都结束了,各台闪烁著无言空荡的黑灰色,陶应央还是没有回来,而裴理巽,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的,究竟是什麽。

为什麽要这麽清醒,为什麽不能乾脆沉醉或痛死掉算了……然而他还是这麽清醒著,清醒到可以听到墙上时钟里的秒针一声声的游动著。

小心翼翼的感觉,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一个人孤身的坐在客厅,看著无言没有画面的电视,听著流走不停的时间声,如果再不做出些改变,以後的生活,该怎麽办?

午夜的时候流动缓慢而清晰,一声声都是未变的规律不息,裴理巽紧盯著时间,秒针在他的注视下好像会停止走动一般,然而有什麽东西,正悄悄的改变著,又或许从来不在,只是稍停住罢了。

就像现实一样,不经意的,很多东西就流走了。再无可奈何,终是得接受。

凌晨六点多的时候,裴理巽疲惫的揉著眼窝,有些摇晃的走进了卧室,没有开灯的房间开始有层薄光,好不真实的感觉。刚要躺下,一道关门声细微传了过来,睡意,也就此无影无踪。

房子里黑漆漆一片,陶应央以为另一个人已睡了,所以放轻了脚步,然而不喜欢黑暗的习x"/>仍是在犹豫过後,终是开启了一盏小灯。

啪的一声,灯才亮起,入眼的另一个人与那双盯著他看的黑眸清亮无比,著实吓了他一跳。

「哇靠,你吓死人啊!怎麽还没睡啊?受伤还不早点休息……」陶应央的叫囔在看到桌上的啤酒罐时一愣,登时转为碎念:「臭阿巽,你不要命啦?喝这麽多酒,到时脸烂了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将空罐子一举扫进垃圾桶後,陶应央像是累极的一股恼往沙发上坐下,却不知是牵动了哪里的伤口,他嘶牙咧嘴的颠了下身子,才缓缓慢慢的坐好。

一直沉默盯著他看的裴理巽忽然走到他面前,居高而下睨著他脸上的伤。

「怎麽回事?」

捂著肿起来的右颊,陶应央躲避似的转开脸,却是满脸不在乎,「没什麽啊,看什麽啦……」

裴理巽却一把将他的脸扳正回来,「他打你?」

和他相比,陶应央脸上的伤只是小儿科,只有几处有点浅浅的瘀青,然而前几个小时明明安然无恙的脸此刻却平白多处伤口,眉角还有些血丝。

「哼哼,不过就是跟阿泰打了一架啊。不只有他打我啦,我也帮你报仇揍了他好几拳,谁叫他打你!你可是我的朋友耶,死活也要他跟你道歉才行。哈,他现在样子比你惨多了!」

「……多管閒事。」

明明这家伙就是为了自己,为什麽,裴理巽却高兴不起来。

「啧,臭阿巽。」陶应央觑了他一眼,也不是真在意,便道:「反正啊,下次见到阿泰,他会跟你道歉的。或者你要再打他几拳也行,我保证他不会回你手的!不过,阿巽很你不赖耶,我还没见过能跟阿泰打成平手的人勒。」

「道不道歉无所谓……」抿起唇,裴理巽移开了目光,「他该道歉的……不是我。」

「啊?」

「他自己心里明白。」

「啥?阿巽你在说什麽啊?」青年不解,望著对方的眼底是近乎直白而不带任何修饰的困惑。

回望近那样的眼神,裴理巽喉头一阵苦涩,「不明白的……就只有你而已。」

他有时候会恨,恨为什麽陶应央要如此信任他。如果少了信任,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信任,或许他的心情就不用隐藏的这麽辛苦了。

裴理巽说完就闭紧唇不知道在想什麽,单纯的青年只是不解的看著他,最後仍是得不到下文,索x"/>起身脱掉外套,露出底下对他来说过於宽大的衬衫。

看了眼准备回房的青年,不知何时换下的衣服并非稍晚前穿的白色t恤,不经意瞥见领口处裸露的肌肤,裴理巽的瞳孔禁不住一阵收缩。

「那……是什麽?」

迎上裴理巽的视线往自己身上一看,陶应央脸上立刻涨得通红,就连脖子也红的快要拧出血来似的。

「没、哪、哪有什麽啊,臭阿巽你看什麽看!」

现在才要掩饰脖颈与锁口处的斑斑吻痕与牙印未免稍嫌太慢了,陶应央慌忙的想抓住领口当遮掩,却被对面的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冰凉的体温从腕处上传来,同样冰冷的手指/>在那些红色痕迹上,慢慢的,带起一股凉意,陶应央不觉颤了下,那双黑眸里倒映出自己眼睛微睁的模样。

「为什麽……为什麽还让他碰你……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