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经典小说 - 此秦非彼禽在线阅读 -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林辉澄也不想成天闷在房间里,便提议逛逛宅邸,温小瑜异常积极的要当他的导游。

    由于等一下要走到户外,林辉澄先换了一身保暖的便服,衣服是跟温小瑜借的。

    「哦哦,穿着别人的衣服感觉真的很奇妙唉。」

    林辉澄拉拉身上的羊毛衫,又轻又薄,却很温暖。

    「你喜欢的话,送给你也可以。」

    「不用了啦!我怎么好意思?」

    温小瑜笑笑,「不用不好意思。」

    他温小瑜,最不缺的就是钱。说来可悲,没遇见林辉澄这个朋友之前,他觉得自己真的穷的只剩下了钱。

    「这房子真的好大啊!哦,这是什么?」

    林辉澄指着摆在走廊旁边的花瓶,眼中闪烁好奇的光彩。

    「那个是一八九四年,由中国生產的花瓶……」

    温小瑜流畅的介绍着花瓶的歷史,林辉澄一听就知道这玩意儿价值不菲,看得眼睛都发亮了。

    「哇塞,这岂不是古董?保存的真好……」

    他爱动手动脚的坏习惯又犯了,伸手就要触上瓶身镶金的纹路。

    「不可以!」温小瑜慌得直接抓住了林辉澄的手腕,「爸爸最讨厌别人碰他的收藏,不可以留下指纹。」

    林辉澄訕訕地收回了手,「哎呀,抱歉抱歉。」

    这要是弄坏了林辉澄八辈子都赔不起,他决定安分的用眼睛欣赏就好了。他就像个初来城市的乡巴佬,看到什么都兴奋的拉着温小瑜给他介绍,温小瑜也不厌其烦的一样一样给他解说,面上毫无不耐之色。

    在林辉澄强烈的求知慾下,两人光是逛完屋内便花了大半天,眼见时间到了中午,温小瑜便带着他到饭桌用餐。

    「哇,这是几个人要吃饭啊?」

    那加长型的餐桌,是只有在宴会厅才见的到的尺寸,林辉澄看得都傻眼了。

    「我们家有时候会办舞会。」温小瑜淡道,「随便坐。」

    两人并肩坐着,林辉澄想起一楼空旷的圆形舞厅跟挑高的水晶吊灯,心里愈发羡慕。

    与其说这里是一个家,不如说是饭店。

    「你平常都吃什么啊?」

    这是林辉澄第一次坐上这样的饭桌,这里的气氛、摆设、布局都不输高级饭店,等一下如果出现米其林等级的料理,也不突兀啊。

    「一般一般吧,我不太挑食……基本上他们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林辉澄突然有些失望,想想又觉得这没什么好意外的,温小瑜本来就是没什么慾望的人,是像他这种每天只能吃乾麵或汤麵的人,才会对食物抱这么大期待。

    然而待那香喷喷的牛排上桌时,林辉澄又再度对温小瑜的价值观感到担忧。

    这样叫做一般吗!一般人会每天吃牛排吗!

    是说小瑜你每天都吃这么好,为什么身子还是这么瘦弱啊?

    林辉澄偷偷观察着他的吃饭方式,他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平时的训练有素在餐桌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手持刀叉,不疾不徐、一小口一小口秀秀气气的吃着,反观林辉澄已经吃得满嘴酱料,还一直把食物往嘴里塞。

    这诺大的餐厅,只有两个人在用餐,说真的那景象看起来挺凄凉的。林辉澄边吃麵包边道,「这里平常只有你一个人吗?」

    温小瑜点点头。

    林辉澄长长地「哦」了一声。

    虽然有僕人在旁边陪着,但那身分地位的隔阂反而让林辉澄感到不自在,僕人也会饿的吧?这桌子这么大,大家和乐融融的一起吃顿饭,不是很好吗?

    林辉澄看向安静用着餐的温小瑜,想像这饭桌上只有一个少年的身影,那景象……真是说不出的孤寂。

    用完餐后,温小瑜带着林辉澄来到花园散步,放眼望去千坪绿地,全是温家的地盘,这里设计的很美,有几座喷泉跟许多精美的雕像,间来无事到这里散步,是人生一大乐事。

    「喔,这里好美啊!」

    林辉澄讚叹不断,今天天气很好,暖阳洒在身上多少削弱了冬日的寒意,他穿着不算厚重的衣服,也不觉得冷。

    「我妈一直很嚮往这种地方,要我赚钱给她打造专属花园呢……」林辉澄满脸地懊恼,「这怎么可能啊?要找到这样的地段都不容易了。」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带阿姨过来。」

    「哦?真的可以吗?」

    温小瑜淡笑,「嗯,随时欢迎。」

    两人在花园中漫步,这里播放着古典乐,曲调缓慢柔和,林辉澄觉得下次要让他爸妈独自来,两个人好好浪漫一番,自己就别当电灯泡了。

    他知道爸妈感情好,但因为经济压力,两个人单独出游的经验,大概只有度蜜月那次,加上工作繁忙,他们根本没心思享受两人世界。

    说起来,林辉澄还不知道温小瑜的家庭状况呢,对方似乎没有提过mama?

    林辉澄没多加思考就脱口而出,「小瑜,你爸妈会一起出去玩吗?」

    「这个我不清楚。」

    「哦?」

    「其实我妈是小老婆,大老婆走了以后,mama一直觉得是自己害了她,从此一病不起,在我国中那年走了……」

    他的语气平静的像在诉说今天的天气,林辉澄自觉问了不该问的,慌忙道。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係。」温小瑜打断他,露出一个对于十七岁少年来说,略显苍凉的笑容,「我很羡慕你的家庭。」

    「咦?我的?」

    「嗯。」

    之前从警局回来的时候,他看着这一家三口挤在小小的摩托车上,虽然有些克难,但每个人脸上都有笑容,而温小瑜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名为「家」的温暖。

    「我也很羡慕你住这里啊!」林辉澄大笑着勾住温小瑜的肩膀,「哈哈!为什么我们要羡慕对方呢?」

    「嗯……」

    温小瑜苦涩地笑着,双目低垂,不知想着什么,笑容慢慢退了下去。

    他们步调很慢,基本上都是林辉澄在找话题,温小瑜就配合的安静听着,偶而搭上几句话,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不知不觉把这千坪的花园逛完了。

    「呼,好累啊!」

    他们在一处别有风情的亭子稍作歇息。这花园採欧式风格打造,休憩的凉亭也是圆顶的设计,纯白的柱子上枝叶繚绕,却不显得繁杂,显然是有人定期修剪的缘故。

    这季冬绽放的小粉花看着格外可爱,林辉澄随手捡起一朵掉在石椅上的花朵,拿在手中把玩。

    温小瑜就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林辉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后者不自然地转开视线。

    「小瑜,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这并不是第一次对方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的视线已经强烈到林辉澄无法忽视的地步,才问道。

    温小瑜踌躇了半晌才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哥的事吗?」

    「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知为何又突然提起,林辉澄歪着头,「怎么了?」

    「澄澄,你曾说我是一个好人,可是我……我、我不是……」

    温小瑜从坐下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他,他的语气变得慌乱,双手无措的交握着,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辉澄耐心的等着他调整情绪。他抿了抿唇,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令人震惊的事实。

    「我的哥哥……是被我……害死的……」

    林辉澄瞪大的双眸先是吃惊,再转变为疑惑,看对方的表现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他……他那天喝酒了,我叫司机去接他……然后……那个受我委託的司机,在路上……把他撞死了……」说到后来,温小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紧握的双手,力道大的指甲陷进了rou里,留下一道道半月形的抓痕,「我没有打算杀他的……是司机没控制好速度才……才……」

    埋藏在他内心深处最黑暗的秘密,事隔两年,由他亲口招供了。

    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起的记忆一拥而上,排山倒海而来的内疚和后悔,多年来脑海中不曾间断的指控,令他顿时悲伤的不能自己。

    「澄澄……」温小瑜终于抬起头来,红着眼眶高声吼道,「我就是这样残忍的人!」

    林辉澄一时难以消化这黑暗的真相,花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要这样?」

    「我从小……就活在哥哥的阴影下……他、他生活很乱,挥霍无度,因为他,我们家曾经陷入财政困境……我不想……我不想看到他继续这样伤害温家,所以我才……我才……对不起……」

    温小瑜摀住了脸,泣不成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