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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好还是香港好

    不说这些,单论这位藏到今天才浮出水面的少年,她真觉得好笑,原来她早就当姑姑了,虽说比侄子大不了几岁吧,真有意思

    刚回到庄园她就被何玫缠住,小孕妇不知道怎么了,高兴得手舞足蹈,拽着她回房间,向她展示一只蒙着红丝绒布的大箱子

    啥玩意,江娴皱眉掀开红布,一下子被晃了眼,那竟是一只纯金打造的大匣子,将近两米长,金灿灿的耀眼极了,箱体雕刻一龙一凤,口衔宝石,在祥云之间飞舞,龙凤呈祥,极好的寓意

    本以为这只金箱子就够珍贵的,殊不知里面的东西更加重量级,一掀开,里面堆满各式各样的饰品,小到戒指,大到金冠,品类丰富,应有尽有,每一样的款式设计都无可挑剔,如此之多的一大箱子金饰,堆在那里就像一座金山,乍一看真能闪瞎眼

    何玫乐此不疲地逐一拿出来把玩,太多了,根本拿不完,她笑得合不拢嘴“我的天啊,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金子,这得多少钱啊,一套房,两套房,三套房…”

    确实,以这个品质和克数来看,一件一套房并不是大话,江娴托着腮,看她兴高采烈的模样“我哥送的,对吗”

    “当然了啊,除了景先生还有谁能这么大手笔,哎哟,我我我真的,我已经找不出形容词来描述心情了,我冷静一下啊,我觉得我有点亢奋”何玫乐开了花,守着金匣子寸步不离,两手还在里面扒拉,边叨咕边挑选先戴哪个,实在太多了,挑花眼了

    “换着戴吧,一小时换一个,忙死你”江娴无奈,又看见她抚摸着肚子,笑眯眯说宝贝儿子你快看看,景先生对咱娘俩儿多好,你可得念着他的好,你以后就算不孝敬你妈,你也得…

    “不是,你怎么就确定是男孩了,太早了吧,万一是闺女呢”江娴皱眉打断,不止现在,自打官宣了怀孕之事,这家伙就儿子长儿子短

    何玫一瞪眼,赶紧捂她嘴“别说不吉利的,呸呸呸,就是儿子,就是就是,我说是就是”

    江娴没接话,默默发呆,何玫明白她的心思,叹了口气放下金镯子,坐到她身旁“我知道你鄙视重男轻女,但是说一千道一万,还是生男孩最好,只有生下儿子,我在雷家的地位才能稳固,我们的初衷不就是这样吗,我们大费周章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要是生了个丫头片子,不就前功尽弃了吗,景先生表面不说,但是你我都看得出,他是期盼我生男孩的”

    江娴闷闷的,说不上来开心或不开心,正发着呆,右手忽然被拉起,是何玫牵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含笑说别不高兴了,快摸摸你侄子,哎你等着看吧,肯定是个小帅哥,越长越帅,毕竟他mama的颜值摆在这儿

    自恋狂,江娴噗嗤笑,情绪缓和了些“那还不如随我呢”

    何玫佯装小气,捂着肚子不再让她摸“你想要就自己生去,别抢我的,这是我儿子,我的我的我的”

    好好好,江娴没再接茬,拿起烟和打火机走向阳台,刚打开玻璃门,听见背后传来何玫意味深长的低语“我的宝贝啊,你可一定要是个男孩,为了你,你妈我豁出命去都无所谓,只盼你不负众望,助景家统一台湾黑道,千万不能让景先生和你小姨失望”

    江娴的手抖了下,嘴巴张开又闭上,一个字都没说

    余下的日子里江娴都在陪何玫养胎,一开始没感觉到什么变化,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到了后面却天翻地覆,何玫孕吐严重,闻见一丁点儿气味都会恶心,哪怕是最寻常的食物味道,这导致她每天吃饭都成了难题,短短一顿饭时间能吐许多次,真折磨人,每个孕妇的体质都不同,所以孕吐程度也因人而异,而她,正是最严重的一类

    她所承受的折磨可不止孕吐,随着月份大了,胎动得越来越频繁,她时常被折腾得整宿睡不着觉,还出现了孕期水肿,手脚浮肿得厉害,关节也愈发酸痛,从骨缝里发出来的,疼痛难忍,下床都费劲

    这个孩子,似乎就是专门折磨她来的,江娴看着心疼不已,但无计可施,只能换着花样哄她,陪她,也是经历了这次才明白,有些痛苦是有钱也改变不了的,即便请了最专业的私人医生,用着最昂贵的药,吃最丰盛的补品,也缓解不了何玫的痛苦,该挨的还得挨,一个都少不了,谁也替不了她

    但她坚强极了,坚强得可怕,就像她常说的那样,只要能生下这个孩子,她死都不要紧,自怀孕以来,尽管再难受,再痛苦,她都咬牙忍着,从不抱怨一句,万事都以孩子为重,例如吃饭,她就算再恶心,再没胃口,也会努力吃下对胎儿有好处的食物,再例如她听从医生建议,经常忍受着疼痛多散步,促进胎儿健康发育,还有许多,总之一切利于胎儿的事情,再苦再累她也会做

    江娴从始至终跟着忙里忙外,真是个称职的小姨,或许不算,因为她在乎的是何玫的安危,大狐狸精也很到位,吃穿住行都给何玫最优等的待遇,还三天两头一掷千金,用金钱安慰何玫的怀孕之苦,然而真的很管用

    一日傍晚,江娴陪何玫散步,走到半路手机响了,她先扶何玫坐在长椅上,再拿出手机接听“哟,这不是大忙人吗,还知道找我,百忙之中的抽空敷衍是吧”

    是谁能让她这样调侃,当然是阔别许久的靓坤,电话刚通就来这么一套,他不禁笑了,嘶哑的嗓音含着笑意“别闹,你最近怎样,我瞧台湾的风波彻底过去了,你家呢,一切都好吧”

    “台湾一切安好,我家更好,多谢坤哥关心”

    怎么总阴阳怪气的,他略微颦眉“那个谁呢,要生孩子那个,三联帮大少奶奶,哎她叫什么来着”

    江娴无语,老男人就是健忘,都说多少次了,还记不住,她递手机给何玫“李社长问你”

    何玫赶紧腾出手接住,笑呵呵向他问好,表示自己挺好的,孩子也挺好的,劳他记挂

    说完了,她却还攥着手机“李社长我跟您说啊,您是不知道,长公主那天…”

    “拿来吧你”江娴一把夺走电话,又想告状,没门,真服了,这俩人就不能凑一块,没好事儿

    真热闹,靓坤一阵低笑,等手机回到她手里,他悠然开口“你是好了,喜上加喜,这不,你家马上又出一大喜事,我瞧这架势,你哥又要重整河山了”

    江娴起初没听出来,以为他说的是何玫怀孕之喜,听到后面才发现不对劲儿,立刻反问“什么叫重整河山,我没听懂”

    靓坤语气迟疑“你哥又要新开一家场子,规模和影响力完全不输铜雀台,这事儿你不知道?”

    啥,江娴懵逼了,真不知道,近来天天守着何玫,别的事儿一概不知情,还以为风平浪静,没成想大狐狸精又玩花样

    她眉头拧成结“我真不知道,在哪啊,台北吗”

    靓坤默然片刻,才意识到她是真不知情“在香港”

    香港,大狐狸精要在香港开场子,她赫然惊讶,突然想起曾经的某日,在他书房里见过一张建筑图纸,以及香港的城市地图,联系起来就说得通了,原来早在去年,他就已经着手策划这家新场子,是她没注意到

    她惊讶之余隐约察觉到没那么简单,正在细细思索,靓坤见她不出声,又笑着说我们开场子,大多是盘一家旧场,在原有基础上翻新,哪像你哥,当真出手阔绰,居然直接买下一块地皮重新盖楼,去年秋天刚开工时就引起争论,没人猜得到要盖什么,是谁的产业,一直到前两天才水落石出,你哥果真闷声做大事,给了香港黑道一记猛击

    江娴脑瓜子嗡嗡的,电话越握越紧,硌得手心疼,于此看来,狐狸为这家新场子投入了大量心血和精力,是为了捞钱吗,不全是吧,他哪里缺钱,铜雀台和皇庭两家大场子已经足够他赚的,何必远赴他地,还拿出精益求精的态度

    他是要把景家的这支旗,彻底插进香港的土地

    想到这层,她忽明白了靓坤这通电话的用意,不奇怪,狐狸精此举直逼香港,已经震得当地黑道人心大乱,他作为洪兴社社长,怎能置身事外,未雨绸缪探口风也是应该的

    她想了想,低声说我哥不是偏安一隅的懦夫,香港这块肥rou他盯上很久了,他肯定会出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但我也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跻身香港,不过你放心,我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提起这件事,只是为了问问你,日后会不会常来香港”

    江娴一怔,哭笑不得“我去什么呀,那是我哥的买卖,我不瞎掺和,他肯定会常去吧,到时候你俩喝一杯”

    靓坤无言,笑了笑,略带失望

    听见他不自然的笑声,她如鲠在喉,开不出玩笑了,但他真的不在意日后的形势吗,她很纳闷“说真的,坤坤,我会和我哥认真谈谈,绝不触碰你们的洪兴的利益,这事儿我来办,你放心,但你也要客气一些,他脾气傲,你别招惹他,别让我难做,我相信这样下来,任他如何整顿香港黑道,都不会伤害洪兴”

    “你不必出马,我自有分寸,因为早在十几年前我听闻你哥名号的那一刻起,我便深知此人不可为敌,我不是只图一时痛快的莽夫,你哥这回是什么心思,以及他想要什么,我一早就清楚,无妨,我已备下厚礼,等到开业那天,我会亲自前去贺喜捧场,表明洪兴社的诚意”他压低嗓子,声线本就哑,这样一来更加奇怪

    江娴嗯了声“也好,那就先这样,我最近走不开,等过了这阵子,咱们见面聊”

    挂了电话她扶何玫回房间,安顿好后询问马仔大狐狸精今天几点回家,得知他十五分钟前刚回来,现在正在练拳

    还真是劳逸结合,江娴前往设有健身房和泳池的顶楼,刚推开大门,一阵激昂的闷响钻进她的耳朵,绕过形形色色的健身器材,她站在方形擂台外,默不作声注视正在击打沙袋的景丰年,他上身赤裸,腹肌线条清晰,延伸进纯黑运动短裤,他本来就肤白,再被灯光照耀,肌肤仿佛莹莹白雪,面前的沙袋大幅度摇摆着,他腰背挺直,戴着拳击手套的双手猛攻沙袋,发出砰砰的巨响

    他未停下,仍目视前方“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无聊,找你玩会儿”江娴坐在一旁的皮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观赏,他已摘掉眼镜,黑眸明亮,极好看的眼型,但并不和善,他一贯如此,那双眼给人的感觉便是阴险,冷漠

    景丰年突然后撤一步,猛地摆腿横扫,一个漂亮的回旋踢让沙袋快速扬向半空,已到极限,铁链子乒乒乓乓碰撞,他收腿站稳,屹立在擂台正中央“我也无聊,打沙袋好没意思,要是天收在就好了,除了他,没人敢陪我练”

    江娴倚着沙发“你又把人家遣派到哪啦,你也真是的,用人用得淋漓尽致,一天都不让人家闲着”

    好问题,他边走出擂台边摘下拳击手套,马仔递来热毛巾,他接过后擦拭着颈肩上的汗水“我的新夜总会即将竣工,为此我苦心筹备将近两年,已到最后的关头,万不可松懈,那里需要可靠的人看守,云峥不能离开台北,那唯一的人选不就剩天收了吗,难道不是吗”

    她不禁心跳加速,真巧,还没想好怎么问,他倒自己说了,也好,她咬了咬下唇“又要开新场啊,在哪里,什么时候开业,我去凑凑热闹”

    景丰年迎着光束靠近,轮廓更加分明,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不知怎的他忽然笑了“在香港呢,有些远”

    他的笑饶有趣味,使江娴的表情僵住,三年的朝夕相向可不是空谈,太了解他,就像现在,她敏锐发觉到他话里有话,而且在试探她的态度,毕竟香港两个字,于她而言就是一根拔不掉的刺

    她也笑了,尴尬的笑“哦,香港啊,那是有些远,看来这个热闹我凑不上了”

    四周寂静,景丰年落座她右侧,笑而不语打开一瓶全新的威士忌,缓缓倒进玻璃杯,谁都没说话,气氛愈发微妙,这时候一个马仔走来,奉上一沓印满文字的纸张“景先生,我们已按您的要求拟好账目文书,请您过目”

    江娴立刻竖起耳朵,又将视线转移到那些纸上,可惜被狐狸拿了过去,她看不清,本想着别多问,不曾想他翻阅后,竟亲手将其递过来“你看看”

    她赶紧接过,迅速而细致地浏览,忍不住吃惊了,果然是关于新场子的,上面详细记录每一批建材、装潢、设施的购入明细,也就是建造这家场子的费用,她越看越惊,林林总总算下来,金额早已超过一亿,肯定不止,因为后面还有十几页没看

    她捏着纸的边缘,手指微颤“你真是下本…这…比铜雀台还奢靡啊,你究竟要建什么样的夜总会,居然用这么多钱”

    他只笑不说话,这令江娴更无措了,此时翻到最后一页,一张现场照片出现在她眼前,她愣了,还记得刚刚用奢靡来形容,谁知截然相反,这并不是一家金碧辉煌的常规夜总会,没有那些常见又土气的装潢,例如夜总会、歌舞厅惯有的金黄瓷砖、水晶吊灯、欧式软包沙发

    反而古香古色,别具一格,室内面积巨大,竟装得下众多亭台楼阁,布局规整,秩序井然,地板与墙壁均使用青砖灰瓦,高耸的屋顶盘旋一条磅礴大气的漆雕金凤凰,最令人吃惊的,是大堂的中央,居然建造一座连绵起伏的假山,临水而立,搭配四面潺潺的溪流,五彩缤纷的锦鲤跃然呈现,整体看来,仿佛一幅春意盎然的山水画卷,又似世外桃源,林里仙境,精致儒雅的同时不失恢弘

    江娴傻眼,连她这个从新世纪穿越来的人都从没见过这种风格的欢场,更不要说这时代的人了,看来靓坤所言不假,这样出类拔萃的新场子,岂能不引起轰动,更可见大狐狸精这回煞费苦心,这几年表面上按兵不动,没有觊觎香港,背地里却筹谋已久,神不知鬼不觉备下这场压轴大戏

    他是锱铢必较的狠角色,付出甚多,怎会不计较回报,她不禁汗颜,这一次的香港,他势在必得

    她看着文件不说话,眉头倒是越皱越紧,景丰年斜靠沙发,手中的酒杯在摇晃,冰块互相碰撞“如何,点评一下你哥的新创意”

    “自然是完美的,港澳台的欢场如同过江之鲫,多,但都大差不差,没个新意,现在好了,你这家场子横空出世,绝对能让人眼前一亮,这种东西玩得不就是个新鲜吗,我相信日后生意一定火爆”她匆匆回过神,将文件叠好放到茶几上

    她的评价中肯,也实在,但景丰年真正想听到的好像并不是这些,顶楼寂静,一丝风都吹不进来,沙袋也停止摇摆,安安静静悬挂着,他的神情更加静谧,在想什么,又想说什么,但唇瓣始终纹丝不动,末了,才沉声说那你帮我个忙吧

    江娴愣了“啊,我有什么能帮的”

    他饮下最后一口酒,结束短暂的休憩,慢悠悠起身重新戴上拳套“这家场子的落成,我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一帆风顺,唯独有一事搁置了,那便是命名,这很重要,你知道的,况且我是个极其在重寓意的人,可我思来想去都想不出十全十美的好名字,不如就交给你,近来你陪何玫在家养胎,闲暇时正好替我想想,该为咱家的新场取什么名字”

    她懵了懵,竟把这么重要的事儿交给她,这可不简单,连饱读诗书,满肚子经纶的他都想不出,更别提她了,真的可以吗

    虽然心里打鼓,可她也很兴奋,她是爱动脑筋的人,更爱凑热闹,此事虽难,但也是极有意思的,于是她点点头“好,我回去想想,有头绪了再找你”

    他已重上擂台,挥舞拳头击打沙袋,身姿笔挺,肌rou健硕,真是令人挪不开眼的风景线,江娴有些困了,跟他道别后转身往外走,忽然被他叫住

    她疑惑回头,见他依然出拳迅猛,说话声和沙袋被击打的声响混在一起“小娴,对你来说,台湾好还是香港好”

    她刹那僵硬,像被点了xue,他轻描淡写的问句仿佛一柄尖锐的刀,割开她多年以来苦苦维持的保护罩,香港的往事犹如潮水,一下子奔涌不息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许多次,今天尤其多,因为时隔多年再一次牵扯到香港

    无解

    她吞咽口水“我觉得你好,没人比你对我好,所以只要有你在,我顾不上看别的,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她的嗓音还在回荡,景丰年出拳的动作凝滞了,目光也随之定格,几秒后他恢复平静,瞬间攻出最有力的直击,那沙袋猛地飞起,力气太大,扭断了绳扣,断掉的沙袋掉在地面,一声巨响,震得尘土四处飞扬

    他站稳脚跟,长呼一口气“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