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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改变历史了

    马仔护送她回姑苏区,入冬了,景色寂寥,路边的树木光秃秃,一派凄凉,她走在小区里,鼻子冻得发红,内陆的冬天太难熬,冷到骨子里

    但是很快就要结束了,有多冷她不会再体验,此生都不会,难道不是吗

    她沿着石板路走向前院,刚要拿钥匙开门,暗处闪来一个马仔,她定睛一看,认出这是留在别墅监视景兆的马仔,那人贴耳和她说话,神色很慌,再三劝她不要进去

    她像没听见似的,慢条斯理将钥匙插进锁孔“你忘了我是谁,见多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关上门,将马仔隔绝在外,一股饭菜的香气飘到玄关这里,她会心笑了笑,有条不紊换鞋脱外套,慢悠悠走到餐桌前,轻轻拉开椅子坐下“你今天好闲,居然有功夫做这么一大桌子菜”

    是的,那一桌菜可谓丰盛至极,景兆正在摆盘子,抬起脸笑眯眯看她“你太抬举你二哥了,我哪会做饭,都是饭店的外送,不过这可是苏州最有名的苏帮菜酒楼,尤其这道松鼠桂鱼,你尝尝,台湾吃不到的”

    “不至于,宝岛富饶,我哥更是富可敌国,跟在他身边,什么好东西我都吃腻了”筷子就摆在面前,但她不动,摸都不摸

    景兆笑容僵了,流露出奚落“是是是,他什么都有,但他得到过母亲的爱吗,他最想要的,他最盼望的,得到过吗,一丝都没有”

    江娴淡笑着摁下打火机,点燃嘴里叼着的烟“你有,你全得到了,但你并不珍惜,还因一己私欲杀了母亲,你…”

    “放屁!乔怀伶不是我杀的,我从没杀过人,我比谁都清白”景兆突然摔掉手里的盘子,伪装的和善消失得彻彻底底,他在吼,面红耳赤,呼哧呼哧大喘气

    被戳穿后他表现得激动,她却平平静静,一口一口吸着烟“对,不是你杀的,你这双手啊,清白极了,从没拿过刀,握过枪,谁的血都没沾过,好清白”

    她缓慢仰起脸,扯出诡异的讥笑“但是今天,你好像要破例了,你究竟多恨我啊,左思右想纠结好多天还是决定亲手毒死我,不是纠结我的命重不重要,你会不会惭愧,而是怕自己亲手杀了人,早晚遭天谴”

    景兆双目瞪大,震惊且气恼,她嗤笑着拿起筷子,翻动每一盘菜肴“让我看看哪道菜下了砒霜,在哪呢,不如我如你所愿乖乖吃下去,看看是你的毒厉害,还是那年二姨娘烟膏里的更致命”

    他僵硬了,失语了,江娴满意得很,故作姿态掩着嘴唇娇笑“还有更致命的呢,景瑞雪,你的同母异父meimei,你为了杀掉她,借她阳间的寿命,故意去她面前说不该说的话,摧毁她的意志,让她自行了断,你心真狠啊,我哥苦心保护她、引导她,就盼着有一天她能解开心结,快乐地生活,到头来却被你毁了,景兆,你知道景瑞雪对我哥来说有多重要吗,你近乎毁了他啊”

    她的说话方式、称呼都非常奇怪,但景兆无心管顾,乌紫的嘴唇不停哆嗦“什么烟膏,什么话,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我没杀人,从来没有过,我是好人,我是好人啊”

    他癫狂大吼,面黄肌瘦的脸扭曲了,或许他的精神早就不正常了,可能因为造孽无数,心有余悸得了精神病,也可能是毒品所致,明明上一秒还在澄清,下一秒却仰天大笑,疯疯癫癫说对,就是我杀的,那又怎样,乔怀伶不死,我怎么报仇啊,景瑞雪不死,我的命从哪来啊

    他稍微喘了口气,摇晃着继续痛骂“我坏吗,不坏啊,景震闽才坏呢,王八蛋,最可恨的就是他,卿卿才十五岁啊,被他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强jian致死啊,对,家族里的一切都属于他,一花一木都是他的,但那是我爱的女孩啊,你不知道她有多美,她是我活着的唯一希望,偏偏被他害死,我能不报复吗,能忍气吞声吗”

    他语无伦次吼得惊天动地,表情动作夸张到极点,凝固了江娴看透一切的模样,一个意外收获,一个惊喜,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

    卿卿,是被景兆深爱,但不得善终的景家侍女

    卿卿,也是景兆给她取的小名

    最讥讽的时刻,她放声笑,笑弯了眼睛,母亲,潘悦,她嫁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啊,利用她、压榨她、虐待她,竟然还用初恋情人的名字,为他们的女儿命名,这是多大的耻辱啊

    江娴都觉得耻辱,包括自己,从头到脚,从血管到皮囊,都是耻辱

    她掀翻菜碟,汤汁泼了景兆一身,碟子碎得四分五裂,她眼里含恨,含杀气,唯独不含泪,因为早已哭尽“你的爱情故事很感人,你对她的爱也够真切,但这并不是你苛待现任女友的理由,你爱的人死了,你可以选择淡忘,淡忘不了那就独善其身,而不是把怨气撒到另一个爱你入骨的女人身上,她把你当成全部,为了你众叛亲离,丢掉尊严和人格,却被你当成狗一样玩弄,她好无辜,她做错什么了,她对你那么好,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你了,你还要怎样啊”

    “因为她不是卿卿啊,她永远都比不上卿卿,她连卿卿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每次看着她,我都好痛苦,陪在我身边的为什么不是卿卿,她为什么不能替卿卿死,为什么啊,我谁都不爱,我就爱我的卿卿,乔怀伶当年苦苦哀求我带走她的骨灰,把她葬在纯洁的土地里,我呢,出了景宅就把她的骨灰全倒了,就倒在污水沟里,她为我做再多我也不在乎,我只在乎卿卿啊”景兆彻底发疯,踹倒墙边的书架,并疯狂将书一本本撕碎,那些被潘悦视作无价之宝的书,他都一一撕毁,踩踏

    江娴伫立原地,静静看他犯疯病,这些话毫无逻辑,颠倒黑白,全都是废话,她不稀罕听

    既然是废话,那就要烂在肚子里,而不是全都实现,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

    她悄然摸向腰上某个地方,景兆这时扑过来,打断了她的动作,他眼球布满血丝,乱糟糟的枯发沾着污垢,声嘶力竭嘶吼“叫景丰年过来,让他把欠我的都还给我,他的地位,他的荣耀,他的财富,都应该是我的,他不是最听乔怀伶的话吗,那就全都给我啊,乔怀伶活着都是为了我,死了也为我,他要是真心想让乔怀伶高兴,那就…”

    “这些话,你敢不敢当我哥的面说”江娴揪住他松垮的衣领,脸贴得极近,这张颓废又阴险的面孔令她恶心,前世恶心,今生更是

    他咧嘴露出黑黄的牙齿“怎么不敢,我什么都敢,敢杀乔怀伶,敢杀景瑞雪,我最勇敢,我…”

    “我想看看你到底敢不敢”威严的嗓音应声响起,大门敞开,一刹挺拔的影子落在地面,秀眼狭长,眼镜无法掩盖凛冽的目光,景丰年身着藏蓝长袍,貂皮领口洁白如雪,贵气又优雅,他站如松柏,巍峨高挺,炯炯有神的双眼微微眯起,危险十足

    江娴不用回头都知道谁来了,她离景兆最近,能最清晰地观赏他表情变化的全过程,刚刚的嚣张消失殆尽,他恐慌、无措,双膝发软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你…你不能动我,你动我一下,乔怀伶都会伤心的,你不想让她伤心的对不对,你…”

    这句话,究竟道德绑架了大狐狸精多少年,江娴的心像被刀戳,愈发疼痛,她嫌弃地掸掸手,退至后边,知道景丰年有话说,十五年没见,当然要叙叙旧

    狂风从大门灌进来,景丰年伴着呼啸的风靠近,长袍后摆飒飒鼓风,他矗立距景兆一米多的地方,居高临下睥睨“把你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你想要我的什么,说来我听听”

    景兆爬着向后倒退,胆战心惊,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更别提叫嚣,这时候景丰年阴沉地叫他的名字,他更加胆寒,拼了命往后缩

    “你知道我多想杀了你吗”景丰年不急不慢蹲在他面前,长袍拖了地,被风吹动着,仿佛一片浩瀚蓝海,荡漾波涛

    “但是你不能啊,你忘了乔怀伶的遗愿吗,她命令你送我安全离开,给我钱,给我自由,你忘了吗,你不听她的话了吗”景兆已经没了退路,两手抠着地板,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看他

    风起,景丰年浓密的黑发被拂动,风止,他神情镇定没有一丝波动,但眼底比海还深的恨意不可忽略,戴着黑玉扳指的右手攥了拳,骨骼清晰,青筋暴起,这无疑是他做过最难的抉择,因为母亲是他这一生,唯一一个不能忤逆的人,哪怕她偏心,哪怕她成为挥散不去的噩梦,他都信守当年的承诺,保持着年少时那颗赤诚的心

    但到了现在还谈这些,未免有些可笑了,他唇角微微挑,这一笑冷若寒冰,谁看了都毛骨悚然,当他心中邪念越攒越庞大之时,江娴没有半丝感情的声音蓦然出现

    “你怎么把我忘了,我哥受二姨娘之命没错,但我可没受啊”

    景丰年眼皮猛然一跳,话音落下的零点零一秒后,一颗子弹击穿景兆的肩膀,鲜血喷洒,溅了几滴到他的衣衫上,他没躲,仍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最能直观端详景兆的姿势

    景兆捂着肩膀疼得死去活来,又哭又嚎变了调,江娴吹熄枪口黑烟,再给枪上膛“哥,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我给你,给瑞雪,给我自己报仇”

    说完,她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又射一枪,打在他右臂上“刚才那一枪,打你丧尽天良戕害亲生母亲,现在这枪打你为了自己的长寿大梦,用最残忍的手段逼死景瑞雪”

    两个弹孔血淋淋,他像野兽一样吼叫,五官变形挤在一起,江娴再上膛,咔吧,声音清脆,利落,决绝

    又一枪,穿透他左肩,爆发飞扬的血花,她冷静得可怕,面无表情诉说他一桩桩罪证

    “虐待潘悦,一步步毁掉她的人生,让她为你独有,成为你的垫脚石,你的宠物,你的生育工具,丧失了做为一个人的尊严”

    他撕心裂肺痛哭,快要疼晕过去,但没人怜悯他,下一颗子弹如约而至,击中幸存的左臂,鲜血如注,惨不忍睹

    “怀着恶念生下一个无辜的女儿,并痛下毒手借她的阳寿,给你自己续命,枉为人父,令人发指”

    四枪完毕,江娴放下发烫的手枪,依然站在那里,漠不关心注视着死去活来挣扎的景兆,她很人道,只惩罚有实际结果的罪,什么给她下毒品试图控制她,饭菜里放毒药试图最后一搏,还有一些小事她都不在意,只计较他真正做成的

    那么,就剩一件最为重要的

    整个过程景丰年没错过任何一秒,浓稠的血弄脏了他整洁的衣衫,但他一步都不后撤,就这么观看子弹一颗一颗击中景兆的身体,他很享受,此生最大的敌人,最痛恨却无能为力的敌人,现在就在他面前垂死,他多么满足,喜悦

    但他没想到的是,半秒后一颗崭新的子弹带着旋风,从与他颧骨平行之处飞速划过,而这一枪,稳稳当当击进景兆的胸腔,那可是要害,景兆马上口吐鲜血,嘴里咕噜咕噜涌出大量血液,止都止不住,染红地板后仍蔓延着,沾染他的皮鞋

    “小娴!”他顿时惊悚,回首凝望身后的江娴,那一声呼唤带着惊愕,也带着警告

    打在胸腔,但并非正中心脏,所以一时半会儿无法痛快死去,江娴很满意自己越来越出神入化的枪法,一寸一厘都掌握得刚刚好,她依旧举枪,正对着匍匐惨叫的景兆“哥,这一枪为你,他持宠而娇,借着你对二姨娘的爱,没底线没良知没脸没皮地吸你的血,你活了三十年没遇上过打不倒的敌人,偏偏他是特例,你忍气吞声几十年不能报仇,今天我替你报了,你看看他狼狈的样子,多可怜,多惨,多解恨,你少年时的那些伤疤,也该愈合了”

    景兆命悬一线即将晕死过去,景丰年无暇顾及,踩着血迹快步逼近她,想夺她的枪“江娴,你不能杀他,万万不能,你把枪给我”

    他身影高大,连同古龙水气息一起笼罩江娴,这一刻,她因他眼里的焦急、恳求而动容

    他为什么阻拦

    因为心软吗,一母同胞他不忍心下手,或是因为对母亲的唯命是从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他可以不顾自己的伤痛,不管自己的仇恨,哪怕景兆一而再再而三造孽,他也要隐忍,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践踏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

    是这样吗

    怎么可能

    景先生,虽然拥有冷艳秀美的皮囊,风花雪月,风流倜傥,但论手段、能力、胆识,他才是最铁骨铮铮的汉子,顶天立地,撑起港澳台黑道的一片天

    他才不会心软,令他阻挠她杀景兆的,是另一个因素

    江娴却一点儿也不在意

    她快速将枪膛向后提,下一颗子弹上了膛,这一次不再拖泥带水,不再击打非要害的地方折磨景兆,而是直击心脏,一击致命

    枪声震人耳膜,弹壳崩开后掉在地上,恰好是最后一颗子弹,她丢弃空荡荡的弹夹,将枪插回腰间,景丰年瞳孔猛缩,脖颈青色的筋脉隐隐暴露,再看景兆,已经气绝身亡

    死了,他死了,两代人无休无止的冤仇,终止了,魂飞魄散了

    江娴倾听着自己爆裂的心碎声,却出奇地平淡,唇角一寸一寸向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一滴不参杂感情的泪滑落,她说“我改变历史了”

    是的,这便是景丰年企图枪下留人的真正原因,他反扑向她,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嘶哑着嗓子大吼“你为什么要杀他啊,你断的是自己的后路啊,我曾向泰国巫师打探过穿越的事宜,按照常理来说,如果今生你不幸身亡,那你是可以回到上一世的,可是杀了他你就不会出生了,前世和你没有关系了,那个和平的年代,不战乱不动荡的年代,再也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了,江娴,你疯了啊”

    她肩膀被捏得很疼,看得出他有多焦急,她却不急,心平气和把他的手拉下来,紧紧握住“我回什么,回那个唾弃我的冰冷世界吗,我为什么回,我凭什么回,那里没有你,没有何玫没有靓坤,台湾和香港也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穿越这种事情我比你了解,如果我在这里不慎丧命,我的魂魄的确可以重回2021年,可是我不想啊,那样比把我碎尸万段还要痛苦,我断送的不是后路,而是不知哪一天就会降临的痛苦”

    她用尽全力握他的手,十指牢固扣在一起,力气大到她的指骨被他的扳指硌得很疼,但她不放开,疼,才能让人知道自己活着,她满足地感受着活在这里的证据,也感受他在身边的证据“穿越这种离奇事情,谁都找不到一套完整的规则或流程,如果我回去了,那我的这一世的记忆还在吗,如果不在,我就又变成每天痛苦忧郁的江娴,被往事纠缠,折磨,看着外滩彻夜难眠,如果还在,那我更痛不欲生了,我独自一人,带着关于你们的记忆孤孤单单走完下半生,一切都那么真实,历历在目全都发生在我身上,却一瞬间变成虚拟的,我不能跟人诉说,因为人们会把我当成神经病,估计到后面我会真的变成神经病,这些故事究竟发没发生过,台北到底有没有我的家,我有没有爱过你,我感没感受过你的体温,全都半真半假,就像一场梦,梦里繁花似锦,梦醒了孤苦伶仃,真不如杀了我啊”

    她一顿狂轰滥炸,景丰年噤若寒蝉再也不能质问,沉吟数秒,他猛烈拥抱她单薄的身体,一个字都不说,也无需多说什么

    慢慢的,她离开他温暖的怀抱,扭身走向景兆的尸体,滴滴答答的血还没流完,血痕四处漫流,她沉默牵起他永远垂下去的手,已经逐渐硬化,浮肿,也不会再抬起来,所以任她摆布

    可是她明明记得,这只手曾经怎样夹烟,怎样拿酒瓶,又怎样殴打她,殴打母亲

    都过去了

    景兆死相凄惨,浑身上下好几个弹孔,鲜血横流,不忍直视,她冷笑,好像亲手杀的不是她父亲“我那素未谋面的亲奶奶,风华绝代的二姨娘,您如果在天上看见这一幕,看见最爱的儿子惨死,那您肯定恨透了我,想报复我就尽管来,索命也随您便,这把枪我哥没摸过一下,没有一颗子弹是他打出去的,他谨遵您教诲,十多年来从没动过景兆一根手指头,哪怕这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他孝顺,但我不孝,我造的孽犯的罪也不止这一点点,什么坠落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都是死后的事儿,到时候阎王爷自会找我算账,亏待不了我”

    她很喜欢现在的景兆,安静,老实,不会打骂她,更不会动坏心思,也给了她一个说说心里话的机会,她蹲在尸体前面,手肘撑在膝头“那年你带着母亲不辞而别,我才十二岁,从此以后的每一个白天夜晚,我都一个人度过,没了父母,我就不再是孩子,别的小孩有爸妈保护,我没有,所以我更早、更痛彻心扉地直面世界的恶意”

    她缓慢撩起袖子,鲜艳的刺青显露无疑,这是他前世今生都没见过的,她认为该给他看看“因此,我受了很多伤,多苦,多痛,我一个字都不说,也没人听我说,我也犯了很多错,成为一个不走正道的坏孩子,但我觉得无所谓,因为没人教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难道还指望着我一个连心智都不成熟的小孩明辨是非吗,不可能的,也没关系,恶果我自食,跟谁都没关系”

    “以前,我经常怀疑自己,究竟哪错了,让你如此厌恶,我又常常痛斥你,没尽一个父亲的责任,给我留下了不可抹去的伤痕,我总爱问为什么,命运为什么这样安排我,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后来,我开悟了,没有为什么,我的命就是这样,而你的本性也就是这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论是当丈夫还是当父亲,都不会改变你的自私性格”她默默放下袖子,系好袖口纽扣

    她托着下巴,表情淡如水“近几天,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当年你为什么狠心离我而去,六年都不回来看我一眼,以前怎么想也不明白,只以为你嫌我麻烦,不愿意管我”

    她呵笑,沿着下颚抚摸自己的脸“最近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张脸啊,小时候不明显,随着长大,我越来越像景瑞雪,堪称一个模子刻出来,不止脸,还有生日,你说多巧,一九九二年五月十八日你害死景瑞雪,而我恰好就出生在十二年后的五月十八日,多诡异啊,就好像景瑞雪投胎到你家一样,你每次看着我,就好像看着惨死的她,你害怕,所以快马加鞭逃离我”

    明明是上一代人的血仇,却算到无辜的她头上,生而不养,留下年幼的她品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就算记恨一辈子都有情可原

    可是日子越过越多,长了一岁又一岁,岁月冲淡一切,她连恨都懒得恨了

    穿越,她人生的重大转折点,重新改写了她的命运,浮华乱世逼人成长,她见识到更多丑恶的、肮脏的、不堪的,再比较起来,前世的那些小打小闹,太无足轻重

    那前世缺失的爱呢,她也不稀罕了,太渺小,太轻飘飘,虽然是因一场阴谋才拥有生命,初衷很可悲,但她的生命足够热烈,鲜衣怒马,纵横江湖

    就像她现在,望着景兆冷却的尸体,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今生的江娴,不会在乎任何一个不值得的人,再也不会,什么优柔寡断,稀里糊涂,早已陪那具十七岁的尸体一起,埋葬在20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