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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红缎带也仍系着。那缎带本是上元节祈福用的,如今在女子腕上软软垂着,有些讽刺似的。见方眠阖了眼蒙在厚被中,愣是发不出一滴汗,反冷极了一般打着抖,她不由得探手入被去握了她的手,霎时一惊,只觉有些邪性,压低了声音,“怎么凉得这样?”隔着那条祈福的红缎带,手腕上寻常的温度在方眠体表炸开,近乎灼烫,她在昏沉梦境中沉浮着挣了一下,勉强微微睁开了眼,声音嘶哑得尽是从嗓中扯出来的,“姑娘……你姓什么?我有些事托付……”她说话时自有一股高华,令人不由得捧上心去。听了这话,姑娘心里一沉,慌忙道:“我姓陈!家人叫我阿玉……姑娘先别想这些,定是今夜受寒的缘故,没有大碍——”方眠想起了什么似的,苍白的眉头拧了拧,又稍睁开些眼睛,乌黑的眼珠注视着她,“好,阿玉……我的行装里还有五颗东珠,略算薄礼……咳,不是受寒的缘故,我知道的,苟且偷生半秋半冬,已是侥幸……只可怜这个孩子,他还没有见过……”她说到这便住了口,像是忍着什么痛楚一般,咬住了干裂的下唇。陈阿玉反倒镇定下来了,“姑娘便请托付,就算阿玉力所不能及,也要勉力为之!”方眠看着她,恍恍惚惚一笑,“你这性子,倒像我一个故人……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这样子不想给故人看见……兼之我身上有些不好的东西,恐怕遗毒、咳,待我死了,你找些人来敛我的尸首,多给他们几个钱,叫他们将我烧了……至于余下的灰,你若有心游玩,便替我去一趟东江……”医馆的大夫冲陈阿玉点了点头,她心下明白,这样子多半难救,便一样样记了,应允下来,回到驿馆,终究有些不忍,未等天亮,又爬起来到灶前去,烧起火来炖了小小的一锅鸡汤。火苗在灶上不疾不徐地烧着,陈阿玉便歪头坐在驿馆门槛上发呆。这日天亮时分,街上不知为何早早解了禁,气派的士兵们在街头巡逻,大约是在预备着上元节的礼仪。陈阿玉看了一阵,抽身回去看火,在汤里加了些佐料,却听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身后道:“病中人不该吃这个。我认得她,熄了火罢,带我走一趟。”她吓得一下子回过头去。眼前灶间里的男人长身玉立,一身玄黑锦袍,上头暗压着无数图腾,负手站着,生就一副气势凌人的冷漠面孔,他身后还站着个年过半百的锦衣人,闻言上前将火熄了。她下意识回道:“怎么不该吃这个?”男人稍垂了下眼睫,掩住了些许情绪,陈阿玉这才看见,他虽然生得俊朗,却十分消瘦,眼底竟遍布血丝,显见得休憩不足,声音也透着压抑,“我给她做过,后来……后来回去问了人,方知道不对。劳驾。”方眠瑟瑟抖了一阵,只觉全身彻底僵了,眼前渐渐没了东西,蒙上了一片漆黑,心知缓慢的毒发果然要一点一点地侵蚀五感,只不知道后面又跟着什么病征。她全身无力,也不乱动,便静静躺在被中,隐约听见脚步声声,有人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眼睛。她稍微偏了偏头,“阿玉姑娘?别怕,我只是看不见……”阿玉嗯了一声,轻攥了她的手腕,安慰道:“我陪你。”声音中似是有些慌了。手腕上热烫的温度带着心安,就像那人曾无数次握住她一般。方眠阖上茫然的眼睛,浅浅睡了过去。梦中恍惚仍是东江夏暮,帘外雨潺潺,室内供着金黄的佛手,她睡得正酣,温暖的躯体钻进被中,拇指一寸寸数过她的脊椎骨,熟悉的气息掠过耳际,似乎是笑,又似乎是叹。窗外的冬风蓦地刮过,方眠在梦中震了一下,只觉梦中那身体温暖得让人害怕,不由得向后躲去。对方轻叹了一口气,拦腰将她搂住,紧紧扣进怀中。大掌一下下拍着,“不怕了……我在。”梦境的贪婪像一只吃人心肺的兽。方眠轻哼了一声,念出那两个熟稔得几近陌生的音节,“玉山。”明知他不在,才敢大胆心安。闭上灰蒙蒙的眼,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通身酸爽的邪恶作者)上元金歌锦绣无双那个人在梦中拭去她的泪,漆黑如墨的眼睛深深注视着她,一言不发。方眠觉得口唇间苦涩辛辣,又是熟悉的药味,真像极了东江的夏日,一时松懈下来,昏昏沉沉睡了一觉。东江暑热难消,那只金黄的佛手在冰里浸过,被她抱在怀里。隋戬骂她孩子气,将佛手夺出去。她才不肯依,抢着抢着,两人已滚在一处。方眠趴在他胸口,笑眯眯地啃了一口他的下巴,“你是坏蛋。”隋戬困得掩口打了个呵欠,摩挲着她的长发,“岂不正好,天生一对。”方眠看着他发呆,不多时便也睡着了,手里是他精瘦的腰侧,硬实得像真的一样。恍惚间似乎有人动了动她的被角,她轻哼了一声,拉住那人的袖脚,在半梦半醒间,涩声道:“别走……”布料硬挺的袖子从她手中拽出去,那人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稍微试了下温度,行动间带起一阵轻风,果然仍是走了。方眠两眼上蒙着药棉,这一觉睡得黑甜,眼下倒也有了些力气,爬起来将药棉扯去,眼前仍是漆黑一片,顿觉没意思,重又裹了回去,下地胡乱蹬了鞋子,歪歪扭扭向外走去。有人一把扶了她的手臂,阿玉的声音,十分惊慌,“上哪去?”方眠道:“肚子饿。”她平日进退得宜,但折腾了这一夜,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腹中的孩子保不保得住。原本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只是大约没睡醒,话里多少有些赌气。阿玉却没听出来,只松了口气,“知道饿,那便是好些了。有备着的吃食,我带你去。”方眠由她扯了手腕,慢慢走到桌旁坐下。她闻不到什么,却是阿玉笑道:“这粥香不香?”香不香于她而言也没什么分别,方眠心事重重,勉强笑了一笑,抬起调羹便吃,一碰便烫了嘴,开始时还没感觉,过了半晌才“嘶”的一声。阿玉“呀”了一声,已探过一只手来夺去调羹,轻吹温了送到她唇边。方眠这下就十分不好意思,“这怎么行?我自己来。”阿玉顿了一阵,慌忙说道:“姑娘忘了?我拿了好几颗东珠呢。”方眠确实饿得厉害,不再多说,任由她一勺勺喂了,又在唇上烫伤的地方涂了些药膏。阿玉大约是做惯了家中活计的,手指有些粗糙,蒙着薄茧,刮得唇上又是一阵刺痛,好在方眠五感迟钝,才勉强忍住,“我这眼睛……”阿玉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大夫说治得,那便听大夫的。说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