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耽美小说 - 杀破狼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6

    ,又道,“至于民间——有道是‘贾人夏则资皮,冬则资絺,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以待乏也’,能成一方巨贾之人,大抵都不是只会追逐眼前蝇头小利商贩。”

李丰沉吟片刻,问道:“那按你的意思,他们打算从朕这里追逐到什么呢?”

长庚不假思索地侃侃道:“商人家财万贯,但也需得风里来雨里去,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比看老天爷脸色吃饭的农人强不到什么地方——有时候朝廷一条法令下去,就能让万贯家财倾家荡产,或是行商途中遇到强梁,身家性命都会不保——如今国难当头,以江南首富杜万全等人为首的一干商会巨贾挺身而出,一方面是为了报国,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想找皇兄当个靠山呢?”

奉承话李丰听得多了,没那么容易被打动,神色淡淡地看着话里有话的雁亲王。

长庚也不多卖关子,又趁热打铁道:“眼下正是用钱之际,朝廷还打算发第二批烽火票,皇兄看……是不是适当给这些商会领头人一点甜头,以鼓励更多人倾囊相助呢?”

李丰没吭声,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起长庚。

有时候“真心实意”这种东西是有时效性的,过期不候,譬如京城被围困,隆安皇帝满腔悲愤与愧疚,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先帝陵时,打算传位给长庚的决定是真心实意的。也譬如眼下局势渐稳,他看长庚的角度也随着时日一起缓缓偏转,也偏得十分真心实意。

雁王李旻方才二十出头,放在寻常人家里,不过还是个刚刚开始学着挑梁过日子的毛头小子,他却在短短半年间一手将大梁危局缓和下来,此时静立西暖阁中,芝兰玉树、沉稳有度,让人说不出的……妒忌。

试想一代九五之尊,甫一登基没几年,便先后被两场叛乱糊了一身官司,还闹出了“北大营哗变”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奇闻异事,乃至于最后被外族铁蹄染指山河,四方生民流离失所……而这一切在走过最低点之后,都在雁亲王上朝掌握军机处开始慢慢好转——李丰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百年后史家该如何评价这段历史?

李丰真是一点也不想知道。

最重要的是,他还那么年轻。

李丰心头横亘着一股阴郁,态度也跟着冷淡下来,不轻不重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既是大梁子民,为国为民,便是倾家荡产,难道不是分内之事吗?要朕许什么好处——那不真成了买官卖官了?成何体统!”

长庚极会察言观色,与李丰目光轻轻一接触,立刻就知道皇帝这毫无来由的冷漠是因为什么,心里虽在冷笑,脸上却露出一副不似作伪的震惊与不解:“皇……”

李丰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如何嘉奖深明大义的民间商人,回头让户部和礼部一起理出个分寸来,适可而止就是,不可荣宠太过。”

长庚摆出一张“闷闷不乐”的脸色,半晌,才不情不愿地道了声“是”。

李丰看了他一眼,忽然似有意似无意地提起:“吏部尚书卫疏年事已高,昨儿夜里正好下雨,他早起赶着上朝,一没留神在自己家里摔了一跤,摔断了腿,朕派太医看过了,眼瞅着恐怕要不好,卫家已经向朕递了请辞告老的折子……这样一来,吏部尚书一职恐要空缺出来,阿旻你统领军机处,可有人选举荐?”

这是一句不甚高明的试探,但不高明不代表没效果。

对于李丰这种生性多疑的人来说,无论长庚是顺水推舟地笼络自己人上位,还是答得过于滴水不漏,都不是李丰希望看见的,前者说明他野心太大,后者说明他处心积虑。

长庚先是一愣,随即本能地脱口道:“什么?卫大人出事了?”

那模样竟像是真的一无所知。

这句话脱口说完,长庚仿佛“才回过神”,发觉自己答非所问,于是皱眉思索良久,对隆安皇帝焦头烂额地叹了口气:“这……皇兄恕罪,臣这一阵子每日围着这一点银子打转,实在也是无暇他顾,吏部的折子可能还没来得及看见。这个……尚书一职至关重要,臣一时也想不大出人选……”

李丰怀疑他在推脱:“不妨,你尽管说。”

长庚伸手按了按紧锁的眉心,顿了顿,答道:“这样,不如皇兄在朝中公开考评,有能者居之?”

李丰:“……”

这答案实在出乎意料,李丰被雁王不按常理办事的天马行空唬得一愣,几乎被他带跑了,脱口问道:“怎么考?”

“譬如为官履历,有何政绩,多年来功劳几何等等,都有记录,”长庚话音微微一顿,话音一转又接道,“还可以加上此人是否有担当、知大义等标准,比如是否认购过烽火票——说到这里,臣弟倒是想起个事,为着往后烽火票顺利推行,皇兄能否将持有多少烽火票也纳入考评标准?这不算卖官鬻爵了吧?”

李丰:“……”

说了半天又被这小子兜回来了,李丰感觉倘若此时撬开雁王那俊俏的脑袋,里面的脑浆想必都结成了元宝的形状了。

隆安皇帝哭笑不得道:“你……混账话!”

长庚这回却没有顺杆爬地一味讨巧,低声告了罪,眉目间带上了一点遮掩不住的愁绪。

这么三言两语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李丰心里的阴郁疑虑倒是散了大半,也看得出雁亲王的心思真不在吏部。

“无论如何,”李丰心道,“他也算是鞠躬尽瘁了。”

这么一想,李丰神色稍霁,挥手对长庚道:“算了,你先回去吧,让朕再想想。”

长庚应了一声,行礼告退,心知这一关算是过了。

然而就在他将要退出西暖阁的时候,李丰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阿旻,还有件事,”李丰和颜悦色地用拉家常的语气说道,“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也太不像话,总该成家立业了。”

长庚心里狠狠地一跳。

李丰亲切地说道:“方大学士的嫡孙女年方十七,正待字闺中,我听说此女早有贤名,书香门第的姑娘,教养想必也好,出身也不算辱没你,可堪佳偶。你大嫂听说,很想替你张罗一二,我多嘴问一句,若你中意,皇兄替你做了这主,如何?”

这门亲事非但好,简直是太好了——大学士方鸿虽已致仕多年,但满朝要员有一多半要拜他为座师,膝下三子,个个出息得很,更有一位刚接任了户部尚书,自元和年来,世家门阀,隐隐以方家为首。

长庚的脸色却一瞬间变得极难看。

李丰长眉一挑,问道:“怎么?”

长庚转身掀衣摆跪下,脸绷得死紧,只是不吭声。

李丰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长庚一言不发,跪着不吭声。

李丰再怎么亲切也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