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有去无回

    说是要收拾东西，但也不是出门旅游，除了必要的现金和证件外，再带些换洗衣物就完全足够了。

    不过这一去大概就有去无回了。

    青木佑一没想过逃跑，那只会连累到他认识的人，也没想过逆来顺受到黑泽先生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地步。

    他的底线在自己身上是很低的，毕竟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但他有一条底线还是处于不能退让的普通人的范围里的。

    ——不要犯下无法救赎的罪。

    可能这次任务只是偷窃，但他要是觉得偷窃没关系的话，迟早会被黑泽先生命令去杀人。

    在被压迫着的情况下，一步退就是步步退。

    就是可惜了他迄今为止为生活所做的努力，还未完成的漫画工作也会给编辑添麻烦、让读者难受吧。

    床头柜的抽屉里只放着两张镶嵌在相框的照片，是过年时他和阵平研二一起拍的。

    三个穿着和服的青年看着镜头，背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那种坦然的幸福感轻飘飘的似乎要从照片里溢出来，即使现在看见，也叫青木佑一不自觉跟着翘起了唇角。

    “笨蛋阵平，”他指腹摩擦着相框，低声道：“还说要研究我解决我的问题，连抽血化验都舍不得，没有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如果还要继续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青木佑一绝不会去自找麻烦，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血液里是不是能检查出什么。

    但既然要离开了，也就不怕这些了。

    青木佑一把手机里存储的信息全部清空，设了封定时邮件给绿川光，大意是自己有去无回的话，他的一切财产任由绿川光处理。

    至于工作上，什么都不说也许更好吧，到时编辑找不到人会把他当失踪处理的。

    一切都准备好后，青木佑一换上了之前定制的白色西装。这是研二曾经为他选的，说他多少还是要有一两套正装，总有些需要正装出席的场合。

    可惜买回来后除了穿给研二和阵平看过，倒一直没有用上的机会。

    里面是黑色衬衫搭酒红色领带，合体的西装无愧于它的价格，掐出完美的身材与笔直长腿，衬得他整个人熠熠生辉，光芒四射。

    天气还是冷的，青木佑一不是特别耐寒，在外头又披了件黑色的大衣，拎着领带出卧室去找诸星大了。

    “我很少穿正装，不会系领带，诸星先生会吗？”

    诸星大差点被晃花了眼，不得不说，漂亮是不分性别的。青木佑一的外貌本就格外出色，盛装打扮之下，要是这个模样出门，十个人里十一个都会对他惊艳到印象深刻。

    跟阴影中低调行事的组织作风格格不入，是琴酒看了会冷笑抬枪的程度。

    “你要穿成这样去出任务？”诸星大眉头微皱，“太惹眼了。”

    青木佑一习惯于在外人面前表情冷淡，平静反问：“任务前我这个帮不上忙的菜鸟连换衣服的空都没有吗？”

    怼了诸星大一把，他还把领带往诸星大这边递了递。

    诸星大心下倒是有些欣赏，为青木佑一系上领带。

    看着与白皙皮肤对比极大的黑色衬衫领口在领带下收紧于修长脖颈上，上方凸起的喉结打下一点阴影，模糊了领口的边界，似乎将一点不可言说的暧昧也随着阴影延伸进去。

    真奇妙，明明他的取向和喜欢的类型与青木佑一完全无关，却在每一次见到青木佑一时，克制的欲望就会像冲破网兜的鱼，肆意游弋起来。

    “可以了。”

    “多谢。”青木佑一有些不适的动了动被束缚住的脖颈。

    “安室、绿川的代号分别是波本和苏格兰，我是莱伊。”诸星大眼神笃定，“都是威士忌酒，对你来说，其实没有差别吧。”

    青木佑一视线扫过他头顶拉满的黑化值进度条，想到自己当初醉酒时大发厥词，绿川光和安室透兑现了个彻底，但是诸星大始终游离在外。

    看来不是不在意，是看不见时不在意。

    反正都不可能有后续了，青木佑一随口道：“确实没有差别，所以，我为什么不能全都要呢？”

    ……

    出国后，意外比任务更先到来。

    本来在追杀叛徒的琴酒因为人在这里，一批军火被劫急需处理的事也落到了他手里，原本该归朗姆管的。

    因此，他暂时顾不上青木佑一这边，只叫人把审讯后像条死狗的叛徒关押起来，打算回头再叫青木佑一来杀，宫野明美来旁观。

    前者必定能让青木佑一无法回头，且杀叛徒这件好事是他送给青木佑一的礼物，后者则是叫逐渐心大老是想看望meimei的宫野明美明白点，她meimei是组织的财产。

    可惜现在得先处理意外情况，琴酒一边安排人搜查军火的下落，一边调来了莱伊做准备。

    而青木佑一那边，刚出机场，诸星大接了任务先走了，有人把他送到了一个安全屋。第二天一大早，睡得迷迷糊糊时，一个外围成员敲响了他的门。

    披着长发气质温柔的女生看起来还是个大学生，她有些讶异的打量了一下青木佑一，但很礼貌的没有多看，说道：

    “我是宫野明美，琴酒要我到这里来住几天，到时候再一起回国，打扰了。”

    “我是青木佑一，也只是暂住在这里，还有空房间，”青木佑一想起诸星大的话，奇怪道：“你没有代号吗？就是酒的名字。”

    宫野明美越发确定青木佑一对组织压根就不了解，实际上对方身上的气息和她认识的组织成员也完全不同。

    “代号是重要成员才能拥有的，我只是个普通的外围成员。”

    青木佑一：“……难怪黑泽先生忍不了了我了。”

    好巧，他认识的这个不知名组织的成员，目前除了宫野明美外，全部都有代号。

    以黑泽先生……不，琴酒的多疑性格，现在才来处理他这个隐患，大概也是平时太忙了吧。

    琴酒诸星大那边忙着枪林弹火腥风血雨明争暗斗，青木佑一和宫野明美安安静静待在安全屋里过平静生活。

    因为听说附近街区有个黑帮新老大被一枪狙了，该老大的儿子上任后正在发疯想复仇，附近都不太平安，两人几乎很少出门。

    都手艺好，都脾气不错，同住一个屋檐下也非常有礼貌的保持私人空间和距离，青木佑一很快和宫野明美成为了朋友。

    关于组织的事宫野明美知道的也不多，毕竟组织重视的是她的天才meimei宫野志保。

    这次她就是固定的电话联络时得知meimei生病了，特意出国来看望meimei的，其实已经超出了今年看望meimei的次数，但琴酒不知为何也同意了。

    至于青木佑一，他就完全不知道组织的事了。

    也不好说自己跟这些代号成员简单但别人听了肯定会觉得乱七八糟的关系，只说和琴酒有过一段，然后琴酒现在把他当手下用了。

    宫野明美先是不敢置信，随后看青木佑一的眼神就带上了同情。

    “毕竟是那个琴酒啊。”

    “是啊。”

    叹气X2

    在等来琴酒安排的任务之前，青木佑一和宫野明美先等来了打破安全屋平静的枪战。

    震耳欲聋的枪声从隔壁街区混乱的响过来，其中夹杂着打杀声、鸣笛声、甚至还有爆炸声，混乱不堪。

    宫野明美从安全屋的暗槽里找出两把手枪，青木佑一拒绝后，她便放回去一把，只自己带了一把。

    当近处传来受伤的惨叫、子弹从窗户飞进来、还能听到有人在挨家挨户踹门时，宫野明美拿枪守在门边，紧张道：

    “这样下去他们很快会搜到我们这里的。”

    青木佑一小心的透过窗户打量着外面的情形，见凶神恶煞的大汉们持枪闯入别人家中，却并未抢劫什么就出来了，显然是在搜人，心下一沉：

    “他们在找人……该不会和组织有关吧？”

    宫野明美摇了摇头，“我在国内读书，也不参与组织任务，不清楚这些情况，但如果他们要找组织成员的话，找我们也没用。”

    “不管是不是，把人放进来我们就只能任人宰割了，”越来越逼近的黑帮搜查脚步中，青木佑一终于发现了一条生路，“我们从后门出去，那里有条巷子没人，穿过巷子后能开车离开这里。”

    宫野明美也凑过来看了看，点点头，“走。”

    几乎是他们刚出后门，前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随后大街上一个小头目的脑袋被狙中，爆起一蓬血花，软软倒了下去。

    黑帮老大怒不可遏，“看来是快挖到他们的隐藏仓库了，继续找！反抗的逃窜的全部杀了！反正这边都是些身份不干净的，弄死也不算什么。还有，把那个狙击点废了！”

    高楼天台上，莱伊狙倒了另一个小头目，那张仍挂在通缉犯画像上的脸被子弹洞穿。

    瞄准镜里出现对方安排的狙击手反狙的身影时，两发子弹对线，对方软软倒下。

    不过下面也有人围过来了，这个点已经废了。

    莱伊背着枪跳到旁边天台上，迅速离开更换新的点位，对耳麦说道：“琴酒，你那边怎么样了，不解决掉头狼他们只会继续发疯。”

    “快了。”琴酒冷笑一声，嗜血道：“敢动组织的货，只死一遍太便宜他了。”

    而一片混乱的背景中，从后门追出来的黑帮成员一枪打中了青木佑一，随后被宫野明美打伤了小腿，又补了一枪，痛苦的倒了下去。

    “心脏中枪……”

    危机当头，宫野明美反而格外冷静理智。

    她把青木佑一拖进巷子里，身上溅着血液，见青木佑一面色瞬间苍白下去，已然明了过来，眼神有些悲伤。

    “……青木，你有什么遗言吗？”

    兴许是子弹灼烧了伤口，兴许是感官已经紊乱失调，青木佑一不觉得痛，只觉得冷而无力。

    他把手搭在衣兜上，示意宫野明美拿出来，哑声艰难的尽量快速道：

    “……你meimei……研究……也可以放弃……快离开……”

    语气越来越低弱的断断续续的话还未说完，宫野明美震撼的睁大了眼睛，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差点握不住手里的枪。

    只有她和青木佑一两人的小巷，如今只有她一人，而青木佑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滩血迹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隔得不远的混乱声响拽回了宫野明美的思绪，从小巷顺利出去，脱离了枪战区域。

    待到安全后，宫野明美拿出一个简单的小礼物盒。

    是青木佑一口袋里的物品。

    她打开，里面赫然是一管鲜红的血液。

    青木佑一是想拜托她meimei帮忙研究吗？能突然消失的人的血液，里面究竟蕴含着什么秘密呢。

    ……或许，这个能在路边商店花几便士买到的简陋礼物盒，本质上是不能打开的潘多拉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