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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也要磕。余声把他的伞推回去,说:“算了,都是泥。”二人并排站着,谁也不说话。一会儿,余宇说:“我想和爷爷单独呆会儿。”余声凝视他几秒,指指不远处山头较平的石头地:“那我去那边等你。”“嗯。”石头平地那处距离老余的坟墓并不很远,余声走过去,开始背对着余宇,注视着山下,一会儿又忍不住回头往余宇那边望,怕出什么状况。其实也没什么状况好出,余宇就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余声看见他好像在说话,嘴巴一张一合,但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一会儿余宇转了转伞,遮住了脸,余声连他的嘴型也看不到了。他会说些什么呢?余声不由自主想。可能是汇报自己现在的生活吧,比如月考破天荒考了第十九名。余声这样猜测着。又是一会儿,余宇抬起伞来,跟余声互望一眼,余声走回去。“你说了什么?”余声问。没等余宇说话,他又说:“爷爷知道你考了十九名,肯定很高兴。”余宇心不在焉地转着雨伞,说:“我没说这个。”余声好奇:“那你说了什么?”“不告诉你。”余宇说。余声无奈:“好,好,好吧。”余宇又问:“你也有话跟爷爷说吗?”他语气迟疑着,说:“我可以回避。”“不用啊,”余声说,“不用回避。”余宇不出声,等他说话。余声定了定神,望着老余的碑,道:“我的话都在心里说完了,只有一句要说出声来的。”他这样说了,但又卡在这里,不肯立刻说下去。余宇问:“说什么?”“对不起。”余声说。他这样说道,他要说出来的就是这三个字。接着他又轻轻说:“可惜听不到了。”余宇静静站着,一言不发。他想要安慰余声几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余声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沉默良久。对于老余不再歧视同性恋的事,他太意外了,他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在那样一个稀松平常的时刻得知这个消息,他更没想到,他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而彼时老余已经不在人世。他怨恨的最多的其实是自己,他后悔为什么要那么鲁莽地出柜,他一辈子都把这件事压在心里不说又能怎样呢?可他又无法与老余两个人心平气和地谈谈,他们不断地砌着彼此之间的墙,又不断地将这堵墙用蛮力打破,最后二人头破血流得被碎砖石埋在下面,隔阂和争吵从未消失过。明明绕过去就好了,可他没有这样做,他应该迈出这一步的,但是他没有,仿佛他当时浑然忘记了这世上还有个词语叫作和解。火盆里的纸烧光了,二人打算下山,临走前,余宇还是在老余坟前磕了个头,膝盖被雨水阴湿了两块,站起来的时候,裤子上粘着黄褐色的湿泥。土路蜿蜒崎岖,不太好走,余宇一不留神,踩在一块滑腻腻的石头上,跌了个跟头,崴到了脚踝。挽起裤腿一看,他的脚腕已经有了肿势,小腿上也有几道擦伤,正缓缓渗出血来。“我背你下去。”余声说着蹲下身来,示意余宇趴上去。“不用了吧,”余宇说,“我慢点走就行了。”余声站起来:“你能走吗?”“能啊——啊!”余宇刚迈了一步,伤脚疼痛发软,整个人往前歪去,余声本来打算背他,正好在他前面,及时扶了他一把,余宇稳稳撞在他怀里,顿时觉得有点丢脸。“还是我背你吧。”余声说。“嗯……”余声背着他,余宇打伞,把二人都遮在伞下。他伞打得很低,伞面几乎抵在后脑勺上,雨伞像是小棚子一样把他俩罩起来,在雨中划出一块二人独属的小天地。余声脚步稳健,背着余宇也不觉难以掌握平衡。“下雨天走路的时候要看准路再走,”余声说,“你刚刚踩的地方太滑。”余宇趴在他背上,“嗯、嗯”地应着。他们来之前商议的是在酒店住,老余的老房子一个月没住人,去了还要打扫,余宇本来是不愿意的,余声态度比较坚持,后来余宇也没说什么。他们走在山路上,余宇旧事重提:“我想住在家里。”余声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不是说好了住酒店吗?”余宇把头靠在余声肩膀上,说:“我就是想住家里。”他语气像撒娇一样,余声笑了笑,说:“回去还要打扫,只是在酒店睡觉而已,白天我们呆在家里。”余宇说:“白天晚上我也想在家里。”余声不再说话,算是用沉默表示否决。余宇见他不答应,就把头抬起来,不再伏在他肩头,只有两条细细长长的胳膊晃在余声胸前。余声没话找话,问他刚刚跟老余究竟说了什么,余宇反问他在心里给老余说了什么。“我就是说你现在跟我住一起,有我照顾你,让他放心。”余声说。“啊?”余宇趴下腰,说话的时候正好对着余声耳朵,“哦……”余声问:“哦什么?”余宇说:“我也说的这句……”余声笑了:“你也说的这个。你照顾我什么了?”“我……”余宇顿了顿,说,“你自己想。”余声又无声笑起来。余宇又说:“我真说的这个……我跟爷爷的约定就是这个。”余声倒不是说不信,只是觉得余宇装大人的样子可爱。他们接着往山下走,余宇把头又靠回余声肩背上,随着他走路起起伏伏。“你什么时候也让我照顾……”余宇小声嘟囔。余声忍笑,说:“等我老了,就靠你照顾了。”余宇没说话,兴许是觉得等余声老了还是件很遥远的事。他们在山上沾了一身潮气,回到车里,车门关过去,严严实实的,把春雨的寒意尽数挡在外面。余宇刚刚执意要蹭掉鞋底上的泥再上车,余声撑伞扶他,手掌靠在余宇肩头的织物上,掌心全是雨天的湿冷。他们接着向市区驶去,进了内环,车流立刻拥堵起来。老房子旁边有所初中,临近学生放学的时间,向外走的学生们,来接的家长,各种车子把整条街挤得水泄不通。余宇靠在车窗上,看着沿街的每一家店铺,它们的牌子都是如此熟悉。他等得迫不及待,想说要不他先走回去。余宇往前趴腰,刚想开口,伤脚撑在地上又疼得闷哼一声。“怎么了?”余声问。余宇抬着腿,不敢着地:“没什么。”余声说:“我记得前面有个诊所吧。”“嗯。”余声又说:“一会儿去看看脚。”余宇说:“不用了。”前面的车终于动了,余声打方向盘转到旁边巷子里:“看看吧,你周一还要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