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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后一封情书写于毕业那年的二月。 统一考试一结束,学校也不再苛求学生们的到课率。准备二次考试的同学奔波于私塾和各种考试机构,早已决定放弃升学的学生们则恣意地享受着最后两个月高中生活。 这年的早春格外寒冷,到了情人节当天,还有不少人脖子上缠着围巾,你也不例外。 “最后”这两个字似乎有一种魔力,好像只要说出口,一切都开始倒计时,听众便不由自主地变疯狂。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更是不要钱地散发着自己的荷尔蒙,等不及情人节,就有那么几对少年情人在寒风中大声地互诉爱意,被起哄的好友们围绕着接吻,再牵着手躲避气急败坏的老师们的追捕。 被人爱慕着长大的三途春千夜那边战况更胜,上个课从课本里抖出了七八封情书,拿个书包也要掉出两三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更别提他那谁都能打开的鞋柜,和教室里公用的储藏柜。 连带着小他两岁的meimei瓦城千咒被当众表白率也飙升,没眼色的毕业生紧张得校裤都在发抖,懵懵懂懂的千咒本人只觉得好玩,站在她背后的春千夜却脸色阴沉,揪着男生的领口质问他胆子这么小也敢向他meimei表白。 这一切当然都和你没有关系。 高中的最后一年,身为老师合格率希望的你没再能靠控制分数和三途春千夜分进一个班级。 而你也明白,不论自己有多濡慕三途春千夜,未来注定没办法和填报初高中志愿一样投机取巧,偷看他的答案。 老师发放的最终毕业去向书上,你饱含着还没靠近就要分离的惆怅,乖乖地写下了符合自己成绩的大学。而在你前面一个被叫进办公室的三途春千夜则大概率狂气地写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惹得没抱希望的指导老师都提高了声音,劝他不要轻浮地对待人生。 “啰嗦。”前不良少年自在地坐在椅子上,态度和品红色的长发一样张扬而浑不在意。 老师不想在他身上多浪费情绪,又公事公办地说了两三句,就放他回去多考虑考虑。 三途春千夜哗地推开拉门,吓了靠在墙上偷听的你一跳。 他两只手指夹着去向书,单手扶在门框上,瞟向你的绿眼睛让你心跳差点漏拍。他微微蹙眉,表情烦躁,搭配着耳廓上过多的装饰物,真是不折不扣的难惹。 你的脑子在一瞬间闪过数个借口,无论哪种都不像是能被不良少年接受的。 好在三途春千夜没说什么,老师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 老师叫你的名字,还傻盯着三途的你被叫了两声,才慌张地喊“在”。 “抱歉、请……”你的客气话说得含混不清,三途春千夜没有为难你,你们俩在并不狭窄的门洞里擦肩而过,近得你都能闻见他身上熟悉的柔顺剂味。 那本该是你们六年、或者更久时间内离得最近的一次。 半夜趴在床上,你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只点着一盏暖黄色的台灯,给他写新一封没有署名的情书。你写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和上次偷穿他校服外套时一模一样,问他为什么你试了好多个品牌都不太一样;也写他因为佩戴耳饰微微泛红的耳垂,看着很想咬上一口;最后你不无遗憾地写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和春千夜分别的时间。 “要是能永远看着春千夜就好了。” 你写下这句话时,当然没想过自己的一言一语都会被收信人看见。 二月十四号那天不是你的值班日。 朋友忙于考试的男友难得发出约会邀请,她从几天前就磨着你,拜托你代为值日。 如果是其她女生可能会犹豫,因为要约会啦,因为可能会被表白啦,因为急着给喜欢的男生送去本命巧克力啦。 但你的犹豫只是伪装,稍稍装作为难的样子,你就满怀欣喜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要是不被拜托,你还得拼命地找借口留到最后离开学校,趁机把昨晚刚写好的信塞进三途春千夜的柜子,这下就省了你许多功夫。 你在教室待到天色变暗,夕阳远远散发出最后的余温,乌鸦呱呱叫着催促夜晚的到来,早起的蝙蝠在窗子外尝试着盘旋飞翔。 人类本能地恐惧黑暗,因为危险的动物往往在夜间蠢动,虫豸、鬣狗、野豹。 你也是夜行动物中的一员。只有四下无人的时候,你才会感到和普通人一样的安全,放下警惕。 你蹦蹦跳跳地,不符合白日形象地一阶阶跳到一楼。运动让围着围巾的你稍有些气喘,脸被脖颈间扑出的热气烘得发粉。 你熟练地打开三途春千夜的鞋柜,查看里面的情况,条纹包装的巧克力和信件塞满整个柜子。 春千夜照旧无视这些爱意的行为让你十分放心。情人节礼物前一天就已经放进他的抽屉,是一只被你滴上自己的血的耳钉,想来也会和你眼前的这些东西一样被收件人无视,某天哗啦啦地填满垃圾桶。 你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抽出新写就的信。 白色的信封和其他人的情书没有什么不同,上面散发的淡淡香气是你某次生日,老妈随手转送给你的、她不喜欢的香水。 你略微踮起脚,在诸多同好中寻找一个安全到不会被清洁工在意的位置。 就是那个时候,你手中的信件被另一只手抢了过去。 说“抢”并不贴切,完全放下戒备心的你大剌剌地把后背和害怕被人发现的信件都展示给别人。那只从你背后伸过来的手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它拿走了。 你大脑给出的第一个信号是迷茫,然后才是秘密将公之于众的紧张。 心脏咚咚咚地狂跳,你转身,书包铛地撞上金属柜面。 “这是给我的吧?”已经长得比你高挑的男生用两只手指夹着白色信封问道。 他看你没反应,便打量自己手里的证物。他的眼睛总像被过分浓密纤长的睫毛压得睁不开,懒洋洋的,又漂亮又自带蔑视的感觉。 三途春千夜的肤色很白,唇色也淡淡的,他撇撇嘴:“还有那些虫子、刀片、带血味的耳钉之类的,都是你给我的吧?” 你攥紧裙摆,张了口却说不出话,因为你没想到,自己的“恶作剧”居然全都被他发现了,连昨天塞进他抽屉的耳钉都。 你没办法狡辩什么,低下头躲避和他对视。 三途春千夜穿着你们学校的立领制服,明明天气尚寒,他还不怕冷地没扣好扣子,里面衬衫的风纪扣也没系,露出一小段锁骨。他一只手上拿着你的信,另一只手随意地反拎着书包。 你们之间的距离没有近到你完全无路可逃,但你沐浴在他打量的目光中,只感觉自己被捕兽夹咬住了脚踝,动弹不得。 三途春千夜向前一步,你这种感觉就更盛,身体僵硬,贴在冰冷的金属上也好过要面对对方。 他的手臂向你伸过来,你害怕地撇过去脸,闭紧双眼,躲避可能的伤害。但吱嘎一声,他只是把你的脑袋揽向他、向下的方向,然后把你头顶一直敞开着的柜门合上。 你惊恐万分,再次看到地面时有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总之,就是你喜欢我的意思,没错吧?”三途春千夜单手把书包甩在肩上。 你闻声抬头望过去,他甚至没等你拙劣的答案,只用你在信里写过无数次喜欢的绿瞳看了你一眼,就帅气地转身离开了学校。 那是你六年间,离他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