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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息栈缓过神儿来,劝大掌柜先出城回山躲避,免得这张俊脸被外人瞧见,招来官兵。这厮还死活赖着不走,吃饭喝水涂药睡觉,都要盯着小凤儿,像是生怕这小羊羔又跑走找不见了。张老爷子对未过门的“侄媳妇”那是非常地照顾,每日着人煎了附子rou桂香姜茶给息栈服用,驱寒暖身。小凤儿又从张家厨子那里寻到了中意的吃食,关外河西口味儿的浆水面。上一辈子常见别人吃的汉中浆水面,还是高皇帝与丞相萧何给起的名字,芥菜拌面,汤汁浓郁酸辣,香气薰人,就是辣得下不去口。这甘肃浆水面着实清淡,鲜嫩的小芹菜发酵沤出来的浆水,拌上均匀细腻的手擀面,亮油浮汤,葱花点萍,嫩黄柳绿,清爽可口。息栈吃了一碗又一碗,差一点儿要奔去厨房拜张家大厨做师傅。男人取笑:“这浆水面酸不唧唧的,可是俺们这里有身子的娘们儿才吃的东西!咋着,你也有了?”小凤儿气鼓鼓:“什么……胡说!”心下免不了气恼郁闷,嫉妒那些妇人,又觉得对不起大掌柜。怨自己不能生养,不然也可以给喜欢的男人生几个小娃儿,捧在手里把玩,让他开心。这天傍晚,日坠西山,鸟雀归巢,角楼钟声聚晚霞。恰在此时,几声响箭夹杂在钟鸣鼓啸声中,惊破黯淡微暝的天宇。斜靠在炕上哼着sao曲子,把玩小羊羔的大掌柜,这时一跃而起。这动静简直忒熟悉了,乍一听还以为响箭是自己人放上天的。转念一想不对啊,老子还在炕上歇着脚自在逍遥呢,哪一路的土匪他妈的这么不开眼,在老子眼皮底下做活儿!炮楼上唿哨四起,庭院里脚步嘈杂。家丁气喘吁吁奔进正堂:“当家的,是响箭!有人来砸窑!”张大稗子面露惊诧:“看清是哪一路人马么?”“人多势众得,都骑着马呢,看起来是个大绺子!”张淳龙焦急说道:“爹,有马有枪的大绺子可不好对付,要不要赶快去报县城治安团,让他们来剿匪?”“不成!大掌柜在这里,哪能惊动治安团?让他们发现咱家藏了野马山的人就麻烦了。让前院后院的伙计给我顶住喽!”马蹄声倥偬,自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前门后院,火把通明,喊杀声阵阵。镇三关这时杵了一根张大稗子平时用的手杖,连蹦带蹿地跳进正堂。身后跟的是同样一瘸一拐、走路走得像一只蠢鸭子的息小凤,后庭仍然肿痛,两条腿都并不上。“叔,哪一路的崽子?”“估摸是个大绺子。”“大绺子?哼,这河西走廊的地界,还剩下几个绺子能算是大绺子?是狗日的姓柴的吧!”对于张家大院这种有人有枪有护院还插着红旗的响窑,一般的小股马贼是不敢乱砸的,砸不开还损兵折将,纯属丢人现眼。边关的大绺子又都知道张大稗子背后的“靠”是镇三关,青天白日里见着张家老爷子,都得拱手让路,不敢招惹。还敢来砸窑的,要么是脑子里灌驴尿水了,要么就是跟野马山大掌柜有仇,明着来叫板的。张大稗子吩咐家丁守护各路入口,转脸拿烟杆戳了一把大掌柜:“尕子,你赶紧带你屋里人到地窖躲一下,免得待会儿治安团的人来护院,全都给惊动了。”镇三关笑道:“叔,有俺在您这院子里镇着,您还用得着去叫县城治安团那帮尿(suī)人给您护院?治安团的人哪个有俺好使!……龙儿,哥这一趟出门走得急,没带长枪,去给哥哥寻几把好用的枪来耍耍!”龙少爷忙不迭地着两个伙计从库房抱来一大捆各式各样的枪,都是新弄到手的稀罕货。“三哥,这一把绝对好用,您瞧瞧……”龙少爷凑上头低声说道:“里边儿人弄出来的,军政府刚买的德国货,24式毛瑟狙击步枪,带瞄准镜的,说是能打一千二百米。”镇三关端起枪来瞄了瞄,前后左右摆弄一番,一声冷笑:“哼,带瞄准镜啊?哥打枪从来不看瞄准镜。俺告诉你哈,打枪就是你越瞄他妈的越打不准!”说话间两下子就把枪管儿上竖的瞄准镜给卸了,丢给张淳龙。息栈在一旁围观男人那个牛掰得瑟的样子,忍不住撇嘴:你这厮上一回抄枪点小爷脑袋的时候,不是据说很抽风地瞄了很久很久很久的么!哼!镇三关扛上枪,又顺了五十发子弹。“三哥,您就带这点儿子弹够用么?多带些!”“不用那么多。你们这院子里哪个炮楼是守正门的?”“东南角和西南角那两个楼!”“好,老子就守东南角,让你的人都去守后门和侧门。俺腿脚不方便,你找俩人扶俺上去!”“三哥怎知对方是攻前门还是后门?”“呵,姓柴的是土匪老子也是土匪,他要走哪条道儿老子还能不知?凡是大绺子出山砸红窑,按照江湖规矩,大柜和炮头一定是要带人从正门砸进去,不然就是丢脸面,在偏门后门瞎咋呼的都是一群喽罗。柴胡子这人最是死要面子摆排场,断不会走后门钻狗洞进来。老子就到正门去堵他!”大掌柜扭头正要蹦出屋去,息栈追上来拽住。大掌柜喝道:“你小崽子留在这儿不许乱跑!……叔,你替俺看着俺媳妇,别让他出去惹事!”息栈心想,小爷知道你一定又是这话,小爷也懒得跟你说理。拽住男人胳膊说道:“你待会儿若是寻见了那柴皮膏药,一定拿枪子剐了那厮!”“这还用你说!”“还有,他手下有个脑门上长癞疮的丑八怪,你若见着那丑八怪,也要替我狠狠地剐了他!”****大院的四角枪声交响轰鸣,机枪手端着“汤姆森”,闭着眼睛胡乱狂扫。来砸窑的土匪也下了血本,足足来了好几百人,摆开了阵势。隐蔽在外围的枪手,照例先点掉炮楼上的机枪手。前院的两扇朱漆木门给撞得摇摇欲碎,院墙上瓦檐崩塌,院内门廊庭柱上的墙画木雕,被掉落进来的枪子儿扫得面目全非。东南角的炮楼哑火了,想必是被狙击手端了。西南角尚有一挺机枪在喷吐烈焰,负隅顽抗。不远处,柴九爷畅快地端坐在马背上,得意洋洋地捋了捋涂过发油的两鬓。这时才将锦袍的下襟提起,掖进裤腰,抽出双枪,招呼脑后的步众:“下马,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