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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徐子青蹲下身,捂着头,痛苦挣扎着。他说,“阿墨,哥哥是个坏人。哥哥做不到,做不到把你推出去。你应该拥有更高更远的天空的,你是一只雄鹰,应该翱翔在最广阔的蓝天上的。可是,可是我舍不得把你交出去。”“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个梦。是我平生做过最大胆的梦。终于有一天梦要醒了。我应该早日清醒的,可是我做不到。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我这么多年的夙愿。”他说:阿墨,我喜欢你。”“阿墨,对不起。”……那天的药包被徐子青扔了。他连夜收拾了行李,找了村里的牛车,到了县城,又花大价钱叫了车,去了码头,包了一个船,在江上行了一个多月,来到南方的一个小城里。哥哥说,这个城的官员是哥哥的朋友。他们会很安全。他们在乡下找了个房子。这是一处少人来的院落,在人烟稀少的村尾,背靠一座小丘陵。屋前有一片梨花林,远远地还种着一排凤凰木。梨树高大如云,雪白的梨花挨挨挤挤地开满了枝丫,如漫天落雪盖满树冠青绿,与火红如血的凤凰木交相辉映,美得不似人间。他们在这里住下了。阿墨被哥哥藏了起来。他不能出门。他不能和外人说话。他不能偷跑。哥哥说外面危险,阿墨就很乖地一个人呆着。第四十一章如此情形持续了三天。徐子墨是在第三天清醒的。他头疼欲裂,四顾环望,回想起病前与病中一切,呆呆而坐,恍若隔世。徐子青与他寻得是一处乡绅式的庭院,不知是借用还是他的私产,小小两进院落,正面三间大房,檐前挂着翠铃儿叮当,两边皆有耳房,其中装饰并不奢华绮丽,却雅致清幽,像是文士清幽之所。一如外间梨花与凤凰木的别致。他正住左边第一间房。徐子青却并不与他一路住,独住在外间暖阁里。这些天,他未曾出院落,亦不知此地在何处,有甚邻舍,有无仆人照料。不过,便是知道这些也无甚分别。徐子墨忆起了所有的事,却分明觉得自己在做一场大梦,亦或者阿墨的世界才是真的,而他徐子墨不过是阿墨的附庸?有人来了。徐子墨抬头。门开了,是徐子青端了红木托盘进来,托盘内小小四个碗,两菜一汤,红油猪肘、拔丝萝卜,翡翠豆腐汤,外加一碗米饭,都是阿墨喜欢的菜。若是阿墨,此刻定然跳着迎了上去,欢呼了起来。他的哀乐一向简单。他却做不到。徐子青将饭菜放在小厅堂前的饭桌上,摆好碗筷,低头唤着:“阿墨,来吃饭了。”徐子墨未应。“阿墨。”徐子青略带疑惑地抬头,望向徐子墨。床上的徐子墨亦抬头望他,茫然无依。一刹那间,徐子墨看见徐子青面庞上,片刻的哀舍一闪而过,随即是温润儒雅的笑:“你醒了。”徐子墨嗯了一声。徐子青又低头摆起了碗筷。其实不过一双竹筷,一个白瓷汤碗,三个浅口玉盘,纵是摆的再精细,也不过片刻功夫。可徐子青头低了太久。久到徐子墨都抬头看他了。他看见了徐子青清瘦的侧影与葱白指尖的微颤。许久,他问:“子墨,你怪我吗?”徐子墨摇头。他是真的不怪。大抵是做了阿墨太久,他对徐子墨的人生已经陌生到生疏了。此刻的他与四周的真实是抽离的,与其一同抽离的还有他的喜怒哀乐。以一个陌生人的视角看这一切,他无甚感觉。只觉迷茫。房间并不大,两人一人蜷在床里,一人坐在桌边,期间距离不过一丈,可却似隔了遥远的几千万尺。徐子墨的思想很混乱,抱着膝盖,茫然垂头望着床褥,细棉的,青灰色的,素面暗纹,是徐子青的品味。“你带了药。”徐子墨问,“为什么没用。”徐子青略一摇头,似乎在自嘲:“我不能。”徐子墨沉默。那药是用来压制他的记忆的,免得他整日痛苦,不能安眠。阿墨一直在吃,所以整日昏昏欲睡。若是徐子青将这药继续给他吃,他便可以一直想不起所有。徐子青亦可以在这世外桃源与阿墨隐居。徐子青又道:“带走你,已经耗尽了我所有勇气。这三天已是偷来的,我心已足,不能再自私了。”“他们会发现的。”徐子墨问:“后悔吗?”“不。”徐子青摇头,“我自小就被人称作懂事,做过最大胆的事,便是幼年时的三两嫉妒之行。所谓懂事不过是克制而已。克制自身的欲望,不敢去喜欢,不敢去爱,不敢想要自己想得到的一切,因为自己深知自己没有这个权利,亦没这个福分。”“而这件事是我第一次亦是唯一一次的主动索求。”“极其疯狂。”“但我不后悔。”徐子墨茫然又惊讶。他眼中的大哥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年龄比他们大,行事素来稳重,是大人眼中不用cao心的对象。每次碰见他,他都只是温和的笑,青色衣袍,如翠竹青柳,温润如玉。笑过后,便是双方无话可说,又礼貌散开。疏离又克制的距离。或许,他对徐子青的了解甚至没他的任何一个同僚多。他从不知徐子青心中是这样想。他道:“那日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与阿赤,子白三人,从来都是把你当大哥看的。你放外任到了湖广后,每年过年,我们都盼望着你能回来。”他顿了顿,说:“徐家从来都是兄弟四人,不曾少谁一个。”徐子青垂头一笑。他说了声:“谢谢。”徐子墨再次沉默。徐子青道:“船在外面河上,你随时都可以走。”徐子墨摇头。他……不想走。他想一个人藏起来。在一个没人认识他,他也无须做任何事,只用单纯活着、吃喝、行走的地方。可人从简单到复杂容易,只需长大,知礼节,讲道德,遵教化,可要从复杂回归质朴,却是难如登天。“徐家……”徐子青顿了顿,“徐家的事不是因你而起。”徐子墨瑟缩了一下。徐子青道:“徐家在朝中百年,是一股极庞大的力量,在北疆声势高于圣上,又手握重兵,用时是一把极好的刀,不用时则担心会伤了自身。上位者惴惴不安,徐家自然无路可走。”徐子墨苦笑:“还是你看得清。”徐子青摇头:“文臣不同与武将,最要紧的是揣摩圣意。而且,我说的你都知道,且知道得比我说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