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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书沉沉地坠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初夏唇角的笑容顿时凝固,屋子里安静得可怕。窗外风吹花枝轻轻摇曳,碰到窗柩上,白色的窗纸被打得簌簌直抖。仿佛过了很久,它才听到初夏低柔的声音:“阿沐,你在说什么呢?”禁术还没有失效,就是再不情愿,阿沐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道出实情:“陶先生其实是有数十万年道行的桃花妖,他爱的是这具身体原来的灵魂。”“原本的……灵魂?”“是的,这躯原本的灵魂原也是个妖精,不过因犯了事,所以被打下人间,只要经历九个轮回便可恢复原身。陶先生一直都守着她,陪着她轮回转世。”初夏莫名地想要微笑。原来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大错。她爱他是错,她误以为他爱她更是错。先生擅唱戏,她以为自己终于也可以在这场戏里了,哪知这场戏,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是属于她的。是她一直自以为是,盲目地陷了进去,无法自拔。“既然你不便说,我也不想勉强。”无忧抬手取出雾萝骨笛,光滑笛身在明澈的月光里泛出莹润的紫光,映得无忧手掌心都覆上一层朦胧的浅紫光华。清澈如洗的月光里,只见手持骨笛的女子目光转盼,眼波欲流,精致的脸上有莹光流转,唇角绽开一朵璀璨的花来。无忧持笛,声音清淡得似这夜里的无边月华:“做出决定了吗?以汝之灵魂,换取原本之魂?”初夏坚定道:“是的。”一旁的大人却轻笑出声。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下拜托您稍微正经一点好不好啊!因着要做正事了,大人不插手,只暂时帮无忧解开她身上的封印,限下时间之后,便毫无表示地袖手旁观起来。力量潮水般地涌向经脉,无忧全身宛如被浸泡在温泉里一样,让她不由舒畅地叹出口气,力量在手才是王道,只可惜存在时间限制。无忧以手指敲着笛身:“大人,无忧能否请教您一个问题?”他颔首:“说。”“大人可知,这原本的灵魂轮回了没有?”“没有。”“那就好,开启地府的域门太麻烦,判官也忒唠叨了点,查个纪录不被他烦死才怪。”无忧将雾萝骨笛横到唇边:“幸好没轮回,那就用雾萝骨笛叫她回来好了。”笛声悠扬清婉,染了月夜的霜华,带着潮湿的寒冷,缓缓地自笛管里流淌而出。音波在空气里散开,宛如蜻蜓点水,荡漾起数圈透明的涟漪,幽幽地传进人的耳里。无忧斜倚在花枝旁沉静吹笛,大人负手于身后,难得温和地看着她。唯有小雪蝶闭上了眼睛,眸中似有泪水沁出。褪色的过去,苍白的回忆,所有岑寂的灰烬,全部都在这笛声里重新闪现,镀上斑驳的色彩。那容颜,倾世美丽,眼里似蕴了一泓春水,只要含笑看她一眼,便能让她永世沉沦。他在台上的戏,红尘妩媚,盛世繁华。那样水袖一展,兰指轻掐,演尽世间妖娆柔婉,引得台下众人痴迷若梦。她曾经也被迷惑,台上和台下,她是那样地迷恋这个男子,情愿和他一起演下去,就算这感情没有半分是属于自己的也无所谓。可是这世间,最可怕的是造化,再加上无常二字,便是难抵的劫。记忆的尽头,她看到前方有微光弥漫,有一个人逆光站着,却不肯回头。清越笛声穿林渡水,弥散在无际的浩渺夜空里,在暗烈的夜色中回旋。周身的空间开始幻化,空中盛开了无数朵缥缈的桃花,每一朵,似乎藏了一场梦,藏了一整个世界。花雨晶莹,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融化在瞳孔里,触衣即逝。笛声渐渐低落下去,不复先前的明亮悠扬,但却有什么东西,借由笛声悄悄传递给了她,心中似乎有某样未知的东西要破茧而出。不远处忽有琴声突兀响起,起势极快,手法纯熟,铮铮琴音透过漫天的桃花雨,依稀可见那张冷若冰霜的倾世容颜。无忧心中一惊,皱眉抬眸望去,笛声依然未断。召魂术隶属禁术,大忌是中途被人打断。这琴音里还含有妖力,陶先生绝对是故意为之。沧溟指间光芒一闪而过,随即敛尽,只微微一笑,并不打算助无忧一把。大人不出手,无忧只能自力更生,边召魂边和那陶先生斗起法来。这边笛声重新变得清越,那边琴音也越发凌厉起来,如同金石初破,音波凝线向无忧袭去,角度极其刁钻,速度迅捷地游移过来。无忧侧身而避,松开两指,婉转笛声恰好挡住突然袭来的琴音。陶先生冷哼一声,忽作变徵之音,音调陡然紧绷上扬,音韵可裂金石。一时间幻境皆散,清风明月,天空地静,天地着实一片清明。被这琴声一扰,初夏已有了醒转的趋势。笛声依然袅袅似烟,不绝如缕,竭力抵抗着琴音。陶先生活的岁数是无忧的十多倍,修为自然远在她之上,加之此人对音攻的钻研极深,若非雾萝骨笛乃上古神器,就算无忧对音律了解得够深刻,她也无法在这样的琴声下支撑这么久!陶先生十指晶莹如玉,在琴弦上灵动地舞蹈,音律便似高山流水,阳春白雪,慢慢地变得悠扬。空间里忽又开始演化出幻境,绯色花瓣纷纷扬扬飘洒,落在沉睡的初夏身上,慢慢地融化到她的身体里。小小的雪蝶扇动着纸一般的薄翼,在缤纷的落花里穿行,白色的翅膀在空气里画过一道流光,婀娜地舞动。如果此时她在和别人打架,那么无忧巴不得大人出手帮她教训一下对方。但是这回是音攻,那就得另当别论了。这辈子无忧唯一能拿得出手、上得了台面的就是对毒药的研究、耐性和音攻了。这时候帮她,那就是瞧不起她的专业素质!无忧神色凝重,纤纤素手横抬紫笛,气息悠长,暗蕴仙力,将音化形。笛声散落在夜风里,转眼化作无数银针,急速射向那边席地而坐的男子,密集凌厉。陶先生挑弦而迎,手指似蝴蝶蹁跹,音波似涟漪以他为中心荡开,宛如绵绵不绝的波涛,以柔克之,将漫天闪着寒光的银针尽数撞得粉碎。琴音渺渺,揉、绰、注、撞、走、飞、推,陶先生手法精纯而熟练,从容地勾弦按徽,抚出清丽乐章。无忧暗赞一声,目光流转,后来索性闭目凝神吹奏起来。紫色骨笛在唇边泛起一圈光晕,映得绯唇都染上紫华。笛声细腻清扬,仿佛空谷绝响,缠绵地吹进每个人的梦里,唤醒一朵花开的心情。是谁的声音……在呼唤着她?似乎有一个人……在叫她的名字,声音熟悉又陌生。在黑暗的深渊即将吞没她的时候,似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