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2一件死物罢了

    文乐菱带着丫鬟苏叶回到自己所居的湘云阁，放下小包裹打开看一眼，发现是类似前些时日姨娘送她的陶俑小人，数了数一套共有五个形态可掬的小泥彩人。两个小包裹都是一样，是了，前几日五姐和七妹碰巧见她把玩泥人曾夸赞过一句“有趣”，没想到竟被姨娘记到了心上，这才不过几日就寻来了两套要赠予她们。

    五姐的芳菲阁就在她的边上，要是送去脚程也并不远，只不过说实话她是真的不想去五姐那儿。虽然五姐平时待她也是极好，可是……每一次站在五姐的身边她总是下意识的想到她与五姐嫡庶身份的差距。

    “姑娘？可否还要过芳菲阁一趟？”苏叶看到自家姑娘发呆轻声提醒她。

    文乐菱放下手中的小泥人，望向外边的天色问道：“现下到未时了吧？”

    “正正刚好未时了。”苏叶在一旁回答。

    “收拾一下，走吧。对了，另一个包裹吩咐苏木送去拂韵阁。”拂韵阁文乐菱是绝不会亲自去的。谁让七妹平时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呢，她还没有好脾气到去那处受七妹的阴阳怪气。

    文乐菱带着苏叶并两个小丫鬟来到芳菲阁不远处，人还没走进院内就听到院中传来欢乐的嬉笑声。

    苏叶见此立马先行几步上前查看，片刻后返回回禀道：“小姐，是八小姐、九小姐还有十公子都在院内……”苏叶心中暗道不妙今日过来的确实不是时候，六小姐除了对五小姐还能亲昵一些些外，对其他兄弟姐妹可都是冷冷淡淡，极不喜欢如此热闹的场面。

    扭头看了看身后小丫鬟拿着的小包裹，文乐菱思索一瞬正要吩咐小丫鬟晚些送去给五姐便好，五姐有客就不去打扰了。要说的话还没有出声，就被身后的一道清脆女声打断了脑中思绪。

    “六姐？六姐来都来了怎么站在这大太阳下不进去呢？”

    文乐菱循着声音转头，只见一名十三、四岁左右的小姐在丫鬟的簇拥下走来，她想，这就是嫡系小姐的气势吧，天成的矜贵。

    这位便是时常与她不对付的二房嫡女，府中排行第七的七小姐文念慈。

    “七妹。”文乐菱简短打过招呼便不再言语。

    文念慈见对方不理会她她也不想自找没趣，道一句：“六姐，那慈儿先进去啦！”便径自带着丫鬟仆从们从文乐菱的身旁越过，在经过文乐菱的旁边时还多嘴轻念一句：“六姐这脸冷得都不用放冰盆子了。”

    听闻此言沉着脸抿了抿嘴，正要抬脚离开，却不想身后传来芳菲阁下人的声音。

    “六小姐——请留步——”

    文乐菱微抬起的脚又轻轻落下，看着前头来的是五姐的贴身婢女秋月，心知必定是文念慈又多嘴了。无法，她只好由着秋月在前头带路主仆一行人步入芳菲阁。虽说她的湘云阁还有八妹、九妹的晴芳阁都与芳菲阁的布局相差不大，但是五姐的芳菲阁无论是位置或光线终究是好过她们的。且芳菲阁内放置了不少名贵奢侈的摆件物什，这么一比照更是一眼就能看得出其中的差距。

    “七妹，莫要再逗弄十弟了，要是你把他惹哭了三婶该来找我算账啦。”女子的声音温温柔柔，只听声音都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般舒爽。

    “五jiejie，呜呜，瑞儿不想跟七jiejie玩，七jiejie坏坏，瑞儿要五jiejie……”一个身穿蓝色锦服的五岁男童如炮仗般冲向坐在矮几旁身着淡绿色烟罗纱裙的女子怀中。

    “好呀！好你个小十弟，昨日还在七jiejie这处说跟七jiejie最亲呢！”文念慈失笑，笑骂他两句才放过这个两边倒的小墙头草。

    离矮几不远处的软塌上还坐着两位小姐，另有一名老嬷嬷在一旁伺候着。这两位小姐分别是十二岁的八小姐文乐莲、十岁的九小姐文乐芹，因二人年纪尚小也着实听不懂两位jiejie之间的闲谈索性就在一旁玩起九连环。

    文乐菱刚一进屋入眼的便是这幅热热闹闹的场面。

    “芹儿……”文乐莲轻轻扯了扯旁边meimei的衣袖，双眸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十岁的文乐芹便已会意。两人利落的从软塌上下来在榻边站定，朝着走进来的六小姐文乐菱甜甜的喊了一声六姐。

    文乐菱听到声音后朝着她们姐妹二人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坐在矮几另一侧的文念慈最见不得这个六姐明明同小八、小九一样都是一介庶女罢了，却整日摆出一副自持清高的模样，真是不知尊卑。“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六姐往青姨娘那儿走两趟，现下连自家姐妹唤一句都不屑于搭理了呢。”文念慈笑嘻嘻地看向来人，只不过这笑容中更多的是对对方的嘲讽。

    文乐菱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平静地睨了文念慈一眼，从口中发出一声极轻的轻嗤声：“呵。”

    “五姐！你看她……”文念慈被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谁叫文乐菱生在她的前头，自古以来只有jiejie管教meimei，哪有meimei管教jiejie的道理。

    站着的那个脸色冷若冰霜，坐着的那个也被激得眼看就要坐不住了。

    “五jiejie……”十公子文寅瑞怯生生地从着绿色烟罗纱裙的女子身后探出半个头来。

    “好啦，六妹、七妹莫闹。”五小姐文念娇浅笑着打断二人剑拔弩张的氛围，低下头来摸摸文寅瑞的发顶温声哄着：“小十跟着秋月jiejie去吃些糕点可好？听闻今日厨房新做的桃酥甚是可口呢。”

    文寅瑞看看五姐又悄悄看一眼六姐和七姐，犹豫片刻后乖巧点头应答道：“好～”

    直到贴身丫鬟秋月把十公子带离众人的视线后文念娇才招呼着：“六妹快坐。”

    文乐菱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看去，不期然的对上那双黑亮灵动的大眼睛。若再瞧仔细些还能看到巴掌大的鹅蛋脸上透着水润的光泽，而那双杏眼定神时如一泓清水干净简洁，顾盼时又如夜里闪烁的星光那般耀眼。虽然她跟五姐是亲姐妹，但二人的面容却无一处是相像的。她像极了父亲，而五姐则是像极了太太。外头知晓文家的人都道文家的六姑娘是位浓艳、极具风韵的绝佳妙人，可若要让他们见识过文家五小姐的风采后他们必不会如此贸然下定。

    方才不过是失神片刻，文乐菱赶忙收回心中忽起的臆想。端正地福了福身，淡声唤一句：“五姐。”

    “嗯，坐吧。都是在自己家中，又是自家姐妹何须讲究这么仔细，且芳菲阁内又无外人咱们怎么舒心怎么来便好。”文念娇边讲边抬手给两位meimei倒好清茶放置于二人的跟前。“不过……”视线凝视着二人的面容语气一转略作停顿，收起唇角弯起的弧度认真地对两人训道：“庆幸是在自己家中，若是在外面堂姊妹之间如此针锋相对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咱也别轻瞧了这外头流言蜚语的利害！下次可不许再如此这般了，可知晓？”

    即使是柔柔弱弱的嗓音，但一旦认真严肃起来其中蕴含的气势也叫人惧怕。

    “是，长姐教训得是。”

    文念慈和文乐菱二人齐声应答。

    “如此便好，望你们谨记身为文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这次就不罚你们了。”文念娇说话的同时也在打量着二人。瞧着七妹面上倒是没有恼怒的神色了，只……六妹瞧着还是老样子，话虽入耳但是不曾改过。幼时菱儿与慈儿还能在一处嬉戏打闹，情谊深厚得很，怎长大了些慈儿变得倒是越来越仇恨妾室所生的子女，而菱儿这个同父异母的meimei也变得越发孤僻固执……“行啦，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回吧。”说完吩咐候在身后的冬雪：“冬雪，去把太太今早送来的松烟墨包两块出来给六小姐、七小姐带回去。再另外取两只绒绢双蝶头花，八小姐、九小姐回去时一同拿回去。”

    “是，姑娘。”冬雪应声退下去取墨。

    文念慈一向对书画不感兴趣，此墨送她也无用啊，面露苦涩地望着对面的人可怜兮兮道：“五jiejie这……这墨……就不必了吧？要不换另一样？换那柄十二辰纹镜如何！”上个月林家舅舅来府送了五姐两柄精美华丽的十二辰纹镜，她见到镜子的第一眼就被深深吸引住了，然无从下手把它从五姐的手中讨来。

    “你个小妮子，早已惦记着五jiejie的纹镜了是与不是？”文念娇含笑打趣她，起初听到七妹的话也让她微愣了一下。那两柄镜子确实是贵重之物，不过自家的meimei已开口讨要哪还能拒绝了去，此物再珍贵左右不过一件死物罢了。

    “哪有……”文念慈确实是早已惦记着了，但是这事怎好大方承认呀，只好扭捏着含糊回应。

    “夏霞，你去跟冬雪道一声，莫要取错东西了。”

    “是。”

    文乐菱动动唇角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坐在一旁的文念娇早已瞧见，心中莫名跳出一个奇妙的想法：莫不是六妹也要同她撒娇卖痴要求换另一样物什？想到这处不禁轻轻笑出声来打趣着：“六妹可也有要换别的？”

    “不是！”文乐菱飞快脱口而出，她又不像文念慈那般尽是贪图别人家的好东西，她只是想说：“多谢五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