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言情小说 - 蓝森先生不说话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他站在大海边,用一句话让所有沙滩上的人自行离开,然后真正地试了一下摩西分海的场景。

那时候的蓝森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却已经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这种能力的危险性。

他只是想试试看这个能力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的事情。

而在他分开了海水之后,他怀着一点敬畏和恐惧,停止了他的尝试。

为什么他能毫不费力地做到这种事呢?就连所谓的代价都没有,他宁可这时候有一道雷劈下来,告诉他,他仍然受着上天或是神的——什么都好只要是令人心存敬畏的——限制。

海水下□□的地面湿泞又僵硬,脚踩上去凉得刺骨,被他分开的海水立起了比他还要高的屏障,他站在两屏深蓝之间,看着那条冰凉的道路延伸渐远,尽头是沉沉的夕阳。

蓝森从那时起就意识到了,这或许就是他未来的道路。

寂静而又空无一人。

在他几乎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声音之后,在他终于觉得他能限制住这种能力、平静安稳地过完一生之后,变数却再次出现了。

他意外地遇到了一个能够完全免疫他的话语的人。

连恰,女孩子,混在人群里的话并不起眼,但靠近了就会发现有着独特而不易察觉的光芒,细小又温暖。

他沉寂下去的声音逐渐苏醒,就像被吸引了一样,重拾了想要开口和人说话的愿望。

这其实并不算是坏事,至少蓝森不认为这是坏事,就算因为开口的机会增多而增加了风险,可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冲动无知的孩子,将近二十年与这种近似诅咒的强大能力共存,他有自信能控制好他的字句。

然后,在这种语言的枷锁下,尽可能多的,再多一点的,多说一句话,一个字。

可是意外又出现了。

蓝森真心希望那只是个意外——虽然相当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说是可笑的,不就是摔碎了一个碗吗?

但那似乎意味着他的能力脱离了他的限制。

这很危险。

有那么一瞬间,蓝森几乎以为时间倒流了十多年,他面前是那个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倒在地上,几乎要因窒息死去的孩子。

那双眼睛最开始还惊恐地瞪着他,到后来,已经因为缺氧而眼珠上翻。

时隔多年,他已经不记得那个孩子的脸了,唯一记得的是蔓延到全身的恐惧,彻骨的寒冷,以及想要大喊出声,却拼命捂住嘴巴的自己。

是因为他气急败坏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又捂住了自己的嘴,视线却漫无目的地落在连恰身上。

连恰在烤箱面前晃来晃去,透过烤箱门从各个角度去观察逐渐飘出香味的饼干,那副神情简直比学术研究还认真。蓝森猜测她是想看到饼干被烤得鼓起来或是变色之类的样子,但花生酱饼干不那么明显,真要看的话,还是倒了八分满蛋糕糊的小蛋糕最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变得焦躁的情绪,把某些令人不愉快的记忆暂时丢开,转身走到离连恰稍远的地方,背过身去。

“我的头发是蓝色的。”他捞起自己的一缕头发,压低音量这么说。

毫无反应,他的发色仍然是纯黑的,和他的mama一样。

他又伸开手,举到自己眼前,仍然小声而快速地:“我的指甲是黑色的。”

他的指甲还是干净健康的rou粉色,修得短短的。

蓝森稍稍放下了心,又觉得有点失望——他的话仍然对他自己无效,这是好事,也不算好事,如果这个小意外让他的话语能作用在自己身上,他就可以直接想办法让自己这个能力消失了。

不是没有尝试过,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各种各种的字句,最后却是他放弃了。

他又分别试了几句话,没发现和以往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蓝森无声地叹了口气,决定把那些略显杞人忧天的思绪先收起来。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有为此感到害怕的资格,何况即使他害怕,也不会有人能帮他分担什么。

他再怎么着急也是没用的,实在不行,最极端的解决办法——他从此以后真的一句话也不说出口,像以前那样就好。

只要连恰不在,这就很容易。

“蓝森先生——”另一边,连恰拖长了声音喊他,“是不是快要好了?我看不太出来,我怕烤过头了就要焦了!”

我看看。

——他想这么说,但还是忍住了。

蓝森沉默地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烤箱内的饼干,摇了摇头。

“还没好呀?”连恰问,原地轻轻跳了两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可能我有点着急吧……因为都闻到花生味儿了,看起来也圆鼓鼓的,脆脆的了。”

快了。蓝森在心里说。

他从柜子里挑了个深绿色的瓷盘子来装这些红棕色的饼干,然后给连恰写了一张纸条:[等一下你站开一点。]

“好!”连恰很听话,往旁边挪挪,规规矩矩站好了。

过了几分钟,烤好了的饼干们被取出,一溜儿摆在盘子上。饼干的香气缓和了蓝森的情绪,他对成果感到满意。

连恰仍然背着手,像是小学生一样站得笔直笔直,视线却一个劲儿往盘子上溜:“蓝森先生,现在可以吃了吗?可以摸吗?现在饼干是不是很烫啊?”

蓝森点了点头。

短暂而沉默的对视。

“呃……”连恰抓了抓头发,不确定地开口,“是哪个的点头?是现在可以吃了吗?”

“……”

突如其来的挫败感打散了蓝森刚刚收拾得不那么沉重的心情。

他感到焦躁,无处可说,还只能强行压抑下去的感觉糟透了。可他仍然记得面前是连恰,谁都好,他唯独做不到去迁怒连恰——就连冲动起来都不可能,反倒是他有可能掐自己一把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他迁怒谁都不行,一丁点儿,一个字也不行。

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是他说出口的话带上这样的威力?他就连把自己锁得太紧、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也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因疼痛而嘶吼出声的资格。

他是那么谨慎小心地生活着,可总是在他以为一切平安而松一口气的时候,出现令人绷紧了神经的变化。

——如果那不是意外怎么办?如果这次他的能力真的变得连他都限制不住该怎么办?如果他说出口的话再次伤害到别人怎么办?

……伤害到连恰,怎么办?

别让记忆和她重合,千万别。

蓝森默默地在心里从一数到十,又从十数回一,觉得自己冷静了一些,闭了闭眼,又睁开,点点头,为了让自己显得看起来正常一些,他甚至让自己试着笑了一下。

他对着连恰的时候,似乎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