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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蹊已经丝毫没有继续读书的兴致了,索性跟她说会子话。方姚从书下抽出那几张纸,看了看。这才发现大事不妙。她为了省事,写的是简体字。而且因为用不惯毛笔,写的弯弯曲曲的,根本不成字体,只是比孩子写的好一点而已。“这些字,像是从别的字里拿出了一部分,缺胳膊少腿的。是什么特殊符号吗?”李言蹊指着“发”字问道。方姚不知如何作答,自己的种种怪异行为,已经引起他怀疑了么?她横下心,不能漏风,好不容易隐瞒到现在。“对啊,我觉得写字笔画太多,我的手腕这几天有些不舒服,就从里面挑了一些表示那个字眼。”只能是硬着头皮往下说了。“是吗?可是这些不一样的呢?”李言蹊又指着“挨”字问,古体“挨”字写作“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字了。李言蹊明显就是猜到了“挨”字的意思,所以这么问的。方姚终于体会到“说了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慌来圆第一个慌的悲哀。”咬牙道:“我觉得这样写更好看,所以就这么写了。”方姚心里叫苦,对不起啊,钱玄同先生,不是故意将发明简体字的功劳抢过来的,而且我只是对李言蹊一个人说过,没有大肆声张,绝对没有侵犯你的版权。李言蹊又看了几眼那些字迹,最终道:“虽然是偷懒的行为,不值得提倡,不过倒是挺有几分意思。”他目光从纸上移开,挪到她脸上,继续追问:“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算是吧。”方姚心道,这几张纸上的读书笔记确实是她想出来的,她指的可不是自己发明了这种字体。“你什么时候对这个这么好奇了?我就是闲着无聊,写着玩玩儿,别问了。”她怕李言蹊的问题接连不断,只会让她越来越难自圆其说。对方倒是轻轻巧巧的放下了那些纸张,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目光与她平视,道:“我看你倒是很认真,一门心思要钻研学问呢,原来是太无聊了。”他随手翻着书本,也不看其中内容,只是无意识的做着这个动作。“初回到京中,你怎么不多出去转转呢?”“我昨天才出去的呀。我带着阿锦去倾城馆听说书了。”她合上了那本,跟他闲话。“听闻倾城馆的说书是五日才有一次的,等到它开讲的日子我再去吧。”“哦?”李言蹊凝思,“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看来是我多虑了。”方姚悻悻的笑了笑。这一天过的平淡,除了偶尔的眉来眼去再无别的事情发生,那种甜蜜又让人羞涩的感觉慢慢滋生,缓缓生长。此后的几日,李言蹊在府衙待得时间越来越长,连晚饭都是在外解决的,甚至有的时候回到家,方姚已经休息了。二人交流很少,全然不像情思初动的模样。其实方姚每日里都会等他回来,也不曾独自睡着,只是看着李言蹊小心翼翼的不敢吵醒自己,便继续装睡。另一层里,她以为李言蹊应该是主动的那个,下一步的进展要由他来推动。毕竟那天自己已经表明了态度了,总不能让她一直主动,她得矜持矜持。然而,李言蹊显然更矜持,在两人完美错过了相处时间时,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每日只是默默的爬到床里侧睡觉。不过他会在每日睡前悄悄的握一会儿她的手,然后入睡。方姚得到他的回应,心里也是甜津津的。就这样过了七八天,方姚白天要么出门闲逛,了解京城的各处环境,要么就是在家里看些书。偶尔会有人请她做客,都是因为云平的案子和齐苇杭的散播带给她的名声,她去了两次,人们见她不愿多说,邀请便渐渐少了。至于父母留给她的那所宅子,她是在六月二十八去看的,那天也正是城隍庙祭的前一日,估摸着第二天街上会很热闹,今日街上人少,便选了这一日。她料想的不错,大家都去准备明日的祭典和庆祝万寿节了,街上除了各家店铺在装饰门店。着实很少的行人。这一次她还是带着阿锦出门,本来是要带阿罗的,可是阿罗要看望自己的父母去,又说上次没办好夫人交给的差事,这次一定不等让夫人失望,于是把机会让给阿锦了。那所宅子在北城东市,几乎横跨了整个京城,才到了一座荒废多年的二进宅院前,朱漆已落了大半,铜锁上也挂满了绿锈,显然是很多年没有人来过了。阿锦望着破落的大门,感觉好像有一股冷风从后背穿过,犹豫的问道:“夫人,看都看过了,我们一定要进去吗?”方姚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也打了退堂鼓,她想过宅子肯定不大,毕竟是方家父亲升官之前住的,但没有想到这所宅子一直被荒废着,已经落败成这般模样了。她也不想进去,只是来都来了,好歹要去看一眼,看看这座属于自己的院子长什么样子。“王明,把锁砸开。”她还是要进去看看。阿锦撇了撇嘴,扶着她的手臂,与她在一边等着。那叫王明的仆人在路边找了块青砖,用力椎打了几下,锁没砸开,连带着桩子从木门上跳出来了,拽出了巴掌大的一块木头。方姚看着坏了的大门,睫毛抖了抖。这院门,再过两年都要腐朽了吧。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准备面对满院苍夷。然而院中景象让她始料未及,没有她想象的过腰的杂草和凌乱的杂物,而是被收拾干净的庭院。地砖的缝隙之间,没有拔除干净的草根顽强的抽出了新芽,可知这里不是刚刚被打扫过,而是有一小段时间了。屋里,窗明几净,没有多少东西,整整齐齐。有人提前来过了。方姚想到了齐苇杭,方家人被流放岭南,必然没有闲心打扫一间被荒废多年的院子。能够把地契房契交到齐苇杭手上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只有他,在她回京时打扫好了这间院子,就等着她来看一眼。他对方姚果真用情至深啊,只是怎么就因为种种压力,屈服于父母的权威了呢。看他大胆拼搏的模样,不像是会因为这些而放弃初衷的人啊。方姚想不明白,在院中各个屋里转了转,将这个空壳子的模样记在心里,就离开了。她有些心累,这里还有另一个人对方姚的思念,她有些待不下去。阿锦看她恹恹的,心情不佳,便问道:“夫人,您可是想到老太爷和老夫人了,心里难过?”方姚一怔,这小丫头心思倒是细腻,只是猜的不是很对。方姚想了想,自己看了幼时住宅,是应该为二位长辈担忧一番的,但是她不想为自己找这样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