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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弥漫开来。无数低沉的吼叫声,在殿外隆隆地响了起来。谢如璋等人充耳不闻,只向着祭坛叩拜不已。三重祭殿之外,渊涌如浪,方才入窟的万余军将已被尸毒炼成了僵尸,擦擦迈步,井然有序地往渊间滑跃而去。渊中青黑尸气翻涌,蒸腾而起,淹没了祭坛,宛若旋涡一般,在坛上奔腾流转,地底隐隐有轰鸣之声传来。谢如璋喜容满脸,再次向祭坛深深地叩拜下去。灵巫们扳动机关,祭坛地面缓缓地打开,万道尸气一涌而入。青黑浓雾间,一座巨石雕刻,金光四射的六臂神像缓缓地升了起来,浓黑的暗影,映在了四周的巨柱之上。那巨像宽额方颌,长眉高鼻,头戴光华灿烂的宝冠,身着华丽的流苏锦袍,颈上结着大串耀眼夺目的宝石联垂;巨大的眼眶之中,嵌着两块闪烁生光的玄玉。巨像四手举向天空,作火焰之形,另外两根则向前伸出,手掌虚握,中心扣着一人,正是双目轻阖的沈渊!他已被灵巫们洗净了身上血污,换过了衣饰。薄纱遮体,胸膛半露,手足皆用火印烙上了符咒,双臂被锁在神像掌间,又兼尸气镇体,再也动弹不得。胸前坦露出的玄玉符正与石像的眼珠交相辉映,忽地同时大放光芒!窟中本如水流一般翻腾奔涌的尸气,忽忽聚集,变幻作火焰之形,在神像周围烧灼起来。谢如璋步上祭坛,环视左右,见灵巫们在殿下各持祭仪,并不敢乱走乱动,更不敢冒渎神像。大是得意,微笑着走近神像,在玄玉光晕之外,向吊在神像臂中的沈渊低声唤道:“公子……轻澜公子,身上可还受用么?”沈渊长睫微动,慢慢地睁开眼睛,侧过脸来,看见谢如璋面容枯槁,却向自己堆出了一脸志得意满的笑容。他此时肢体尽废,只剩头颅可动,早已到了看尽生死的时候,并不为谢如璋的志得意满而动气,缓慢无力地道:“还好……你还需要多久的时间?”谢如璋微笑道:“一日一夜。”沈渊闭上眼睛,平静道:“很好,你出窟之时,当能看得见烧成了绝地的危须王庭。”谢如璋压着声音,桀桀轻笑,得意道:“那与我又有什么相干?”沈渊重又睁开眼睛,眺望着穹顶上流动的星河,淡淡道:“不错,不与你相干。因此你我人各有志,各取所需,那也好得很啊。”谢如璋听言一呆,想想却也无话可答。只觉自己殚精竭虑,小心谨慎地在深山绝谷中苦熬两百余年,虽是为了长生不老的凝魂重宝,早不在乎危须国中社稷如何。但如今被沈渊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将起来,便有自己穷尽万分辛苦,也不值眼前仇敌一哂的空落落感觉。他皱眉凝目,看了沈渊半晌,知道此时与他再作口舌之争,亦是无谓。又沉默一刻,见他的目光一直望向天顶,也随着抬头,看了一刻天顶上的十二星宫,微微笑道:“公子此时揣摩我危须天象之术,只怕也没有什么用了吧?”沈渊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没什么用。不过在这里呆着也无聊罢了。”谢如璋又是一愣,本以为沈渊又要说什么“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中原哲理来反驳自己,自己正好可以再与他一辩汉学短长。他当年与沈渊和郑骥的仇怨,细究起来,便是因汉学与西域杂学孰优孰劣而起,两百年后旧事重提,能在沈渊化作飞灰之前,自己以胜者之威,了结此辩,自己方才能算得上是大获全胜。不料沈渊竟通透达观至此,丝毫不受他的侮弄。他胸膛起伏,又仰望一刻目光穿云透雾的火神巨像,不死心地续道:“公子可知道,你今夜所祭之神,法力无边,乃是天上地下惟一的神明。托公子的福,过了今夜,我也能修得他的法身了。”沈渊噢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倒也挺难得的。难怪你要象猴子献宝一般唠叨个不停呢。”谢如璋决心不再受他的气,嘲弄道:“我虽感激公子,奈何这窟中没有酒,否则我当与公子最后喝一杯才是。”冷笑吟诵魏武帝名句,讽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沈渊浅笑接道:“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谢如璋只觉胸口一震,懊悔不已,知道又被他捉住了话柄,嘲笑自己已无国无家,生在世间,四野无着。心神激荡之下,喉间伤口便是一窒,情不自禁地伸手要按。倏地又甩开手去,恶狠狠地盯着沈渊,道:“既如此,你便好生瞧着自己腑脏筋骨,寸寸化灰,慢慢享受吧!”呼地转身,大步向祭坛下走去。却听沈渊还在背后低吟,依旧是三曹诗,却是武帝爱子陈思王辞,缓缓道:“吁嗟此转蓬,居世何独然,长去本根逝,宿夜无休闲……”他脚步一顿,恨极了这些汉家的人!怎地天下万事,都被他们看尽说尽了?他步上祭道,向殿外走去,虽然是离那扰乱人心的家伙渐行渐远,但是心中那种空茫失落之感,始终不去——便如一人千辛万苦,满志豪情地登上山巅,睥睨天下之际,却发现自己只剩下山的路可走了一般。他在那条平坦如砥的祭道上步步前行,全不知道它通向何方,只茫然想道:“自此之后,我可以活千年万年,我可以征服无数的国家,享受无数的荣华,可以创下无数的丰功伟业……我……我有那么多的岁月,还可以做些什么呢?”除了岁月,一无所有,岂不是正与诗中所吟的无根孤蓬一样么?他比即将逝去的老对手沈渊,又多了些什么呢?他走出祭殿,四下里漫步,沉思渐深,竟毫没注意周遭情形。走了半晌,亦不知身处何方。忽然之间,面前风声大作,一条马鞭子倏地抽了过来!幸而他武功高强,猛地醒觉,就地一滚,险险躲了开去,却因慢了半步,也被鞭梢带着了喉头伤口。虽然是身体半衰,无多大感觉的,也被打的胸腔一滞!他激怒抬头,便惊见阿曼俏生生地立在面前,红袍似火,俏脸铁青,一手持着黄金王令,另一手握着长鞭,举手便狠狠地抽将过来,喝道:“王上有旨:免你相位,即刻出窟领死!”谢如璋大惊失色,想着自己已经封了窟底通道,阿曼却是如何进来的?他缓缓地爬起身来,目光紧紧地盯着阿曼与她身后如狼似虎的王室卫队,飞速思虑着对策,慢慢道:“公主,我正在为王上炼化重宝玄玉符。可否……稍作宽限?”阿曼盯他一刻,忽尔冷笑道:“你还想要宽限?你可知道,我的王叔尔班察,兵败浚危河谷,又听说王庭遇袭,已经赶回来了!”谢如璋一惊之下,如被冰雪。他虽也猜想到沈渊与步回辰联手设谋,只怕尔班察占不了多久的马衢城。但不想步回辰在步天教中内忧外患,居然还敢发兵穷追尔班察,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