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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密集程度判断,对方似乎有上百人。“cao,cao!”哈罗德惊声骂道,“我们要对付的不是一个狙击手,是他娘的一个连!”只有大棒依然沉着,吩咐通讯兵:“万斯!立即打电话给营——”他的话音猛地顿住。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地上:刚刚被拆下来的EE-99电话中继器正无辜地蹲在他们脚边。德国,勃兰登堡州,柏林。祁寒站在一辆梅赛德斯卡车旁,拿着登记簿,进行物资装箱前最后一次盘点。凄凉的十一月,风把树叶摘落。最后一批坠叶离开枝头飞舞翩翩,拍打着军帽的帽檐,在他眼前划出一道道霜蝶似的断线。漫天阴沉的彤云遮挡了阳光,酝酿着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嘿!汉斯,你的电话!”士官长叼着烟从营区办公室门口探出身子冲他喊道,一边神秘地眨眼:“老婆大人哟。”祁寒走进屋,拿起放在桌上的话筒。“格蕾塔?”“汉斯,我来柏林了,你能出来一趟吗?有你一封信。”“信?给我的?”“嗯,半年前从罗马寄出的,刚刚到。正好我有事来柏林,就给你捎来了。寄信人的名字是Ray,你认识吗?”☆、第十六章 柏林童年〖每个人都有一个可以许愿的仙女,但是只有很少人还记得他曾许过的愿。——〗转过街角,格蕾塔等在那里。这么冷的天气,她只套了一件毛呢长大衣。祁寒走过去,把自己的制服风衣披在她身上:“你该穿多一点的。”“出来的时候有点匆忙。”她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递过去:“喏,就是这个。”寄信日期是半年前,那时罗马还是德占区。路途中的战火与混乱,让它颠沛流离这么久才终于找到接收它的那个人。封口已被打开,露出一角薄笺。“不是我打开的。它寄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子。”格蕾塔解释道。现在德国的信件被检查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人们都心知肚明。“没关系。”祁寒抽出信纸看了看,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几句话,但他盯着末尾的那个署名看了很久。格蕾塔略微侧过头:“是很重要的人吧?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嗯,一个朋友。”祁寒把信揣进制服内袋里,“辛苦你了,我送你出去吧。”两个人开始并肩向营区外面走。格蕾塔跛着一只脚,祁寒很贴心地走得很慢。他们离得很近,但互相避免肢体接触。在哨卡处,格蕾塔递上家属通行证,卫兵给他们开门放行。“你什么时候出发?”格蕾塔打破沉默。“下个星期。”“哦。”格蕾塔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掖了掖围巾,“你多小心。”“钱还够用吗?”“嗯,足够了。”格蕾塔抬起头,“不要再寄来了,你留着吧。你一直都把工资全给我,自己可怎么过啊。”“我有配给票。”祁寒环顾一下四周,压低声音:“不要存太多钱,尽量多换些食物。”帝国马克不会再流通太久了,她和她的家人战后的日子会很艰难。“我会记住的。”她轻轻叹气,目光投向空中飘零的落叶,瘦弱的手茫然地在脸前挥了挥,像要撵走一只看不见的苍蝇:“我——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mama还是那么整天歇斯底里,盼着爸爸再从罗马尼亚来信。每个人都过得乱七八糟。是不是很可笑?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问题,就连战争来了,大家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也还是什么都没改变。”他聆听着她的诉说,沉默不语。最后他说:“至少你们还在一起。”“是的。”格蕾塔解颐一笑,“这可能是唯一一件让人感觉安慰的事了。”他们在车站前停住脚步,等待着下一班电车。格蕾塔轻轻拥抱了他一下:“对不起,汉斯,一直以来这样那样的事,都没有让你去过我家里。就算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那也本应该是你的家才对。”“没什么的。”“要是还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请你一定告诉我。”“嗯……只有一件事。如果再有这个人的消息——”他指了指口袋里那封信,“麻烦你转告我。”“好的,只要我还能找得到你。”她有点忧伤的目光滑过他的脸,“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吧。你多保重。”“你也是。”载着格蕾塔的电车开远,祁寒转身返回营区。路过一栋建筑物时,透过窗户玻璃,他看见一家人坐在餐桌旁边。扎着围裙的主妇正在从一口热气腾腾的小锅里舀出萝卜汤,倒进简陋但却擦洗得晶亮的白瓷餐盘里。蒸汽在窗户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白雾,让人觉得那屋子里一定很暖和。那是他所不能体会的幸福。格蕾塔知道他下周要被调到别处去了,却不知道他是要去西线。战争快要结束,他和格蕾塔的约定也即将到期。即使是汉诺威那个名义上的家,也就快不再属于他了。柏林的街头一片萧索。市民对轰炸已习以为常,一张张麻木不仁的脸庞在堆满瓦砾的街道间行色匆匆,城市与人们一样面目模糊。到处都是灰色,就像他小时候眼中的世界。他生长在柏林东南的克洛伊茨贝格区,移民最多、最不像德国的一个区。柏林之中,德国之外。而他十岁之前的全部世界,只是他那个小小的房间,一个他几乎从不踏出的地方。书,书,到处都是书,纸质的电子的,中文的德文的,围筑成一个与世隔绝的乌有之乡。后来他在学校里读到英语课文,里面那个房间总让他回忆起他那间摆满书的小屋。他记得他曾在墙角的那架老旧的钢琴上练习一首巴赫平均律,外祖父在厨房里切卷心菜,刀与案板的奏鸣,和他的琴声形成奇妙的对位。窗棂斑驳,从南边的兰德维尔运河上吹来微凉的风,空气里弥漫着仲春时节甜蜜的芳香。成年之后,他遗忘了许多往事,唯独这平淡无奇的片断时常清晰地浮现出来,温柔地包裹着他所有的感官。那是独属于他的柏林童年。他所有关于“家”的记忆。他的窗户外面有一片草坪,春天一到,就开满不知名的花。外祖父说,它们是粉红色的,连成一大片的样子很美,但他看起来只是一层灰色。有一次,他看见